“三哥,别叫人进来。”桑落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是哑的,一句话说话,喉咙火辣辣地疼。可他身上又青又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白日里看着太触目惊心,桑落不想别人看见。
崔清酌喊完也觉得不妥,桑落自小服药生出双r-u,这样的身体就算是星全也不能让他看见,懊恼地站在那里。
“少年?”星全和月离一起站在门外,敲门道:“少爷和桑落师傅可是起了?”
“先等着。”
崔清酌满心烦躁,想去看看桑落伤成什么样,又挪不动脚,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又何必再同他牵扯。
桑落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穿衣服。
小时候崔清酌将他送到酒坊学酿酒,其实吃了很多苦头,师父太忙,别人嫌他傻,总是欺负他,累活都交给他做。四师兄偶尔看见会帮他教训一下欺负他的人,可他总是遇不见的时候多。第二年,崔清酌盲了双目,就不再接他去崔府,七岁的桑落只剩一个人,他心里担心三哥,可除了认真学酿酒,他不知道能做什么。
再坏的情况,也不会比那时候更坏了。
桑落穿好衣服走到崔清酌面前,“三哥,我好好的。”
“月离,你们进来。”崔清酌抿着唇等他们进来后,冷声道:“送桑落师傅去见祖母。”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无所谓,崔清酌的目光一直落在桑落身上,他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有些发抖,声音却分毫不乱,“就说‘试婚不谐’,委屈桑落师傅自己回去。”
星全一脸茫然,桑落师傅站都站不稳了,少爷你哪来的脸说“不谐”,人家试婚不谐也是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
月离也难得说不出来话。
“月离姐姐,能让我和三哥单独说一句话吗?”反倒是桑落一脸淡定,像是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月离拉着星全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桑落等他们离开,望着崔清酌眨了眨眼,哑着嗓子说:“三哥,这些话昨天夜里就想和你说,可我脑子笨,一直没来得及说。”他拉着崔清酌的手指,缓缓道:“我不怕三哥,也不怕疼。三哥要是不想娶我,告诉桑落你不喜欢我就好了,我,我就是希望你能娶个喜欢的姑娘,公子也成。不是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三哥好好的就行。”
只是梨白可能永远都酿不出来了。
桑落松开他的手指,后退了一步,艰难地说:“我虽然笨,话还是能听懂的,三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和我说。”答应了试婚,又不肯分出一点点的心真的喜欢他,桑落捂着心口,疼得喘不出气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崔清酌发现异样,“我说过,我不会离开崔家的,三哥不用这样留我。太,”桑落的泪无声地落下来,他以前不是这么爱哭的,他用袖子抹掉眼泪,笑一笑,才说:“太委屈三哥了。”
崔清酌完全愣住了,他后知后觉到现在,终于猛然发现,桑落喜欢他——是想嫁给他做妻子的喜欢。想明白这些,崔清酌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现在想起来,桑落直白坦诚,喜欢也是热烈浓重的,如同一碗刚酿好的桑落酒,清透又火热,只要看见就能醉一场。
桑落捧着滚烫的真心递到他面前,可崔清酌眼睛盲了,心也是瞎的,就这么不看不听,不信,不接。崔清酌面无表情地想,他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少爷,我走了。”桑落又退了一步,将脸上的泪擦干净,转身离去。
桑落撑着力气和崔清酌说完,走出门才觉得身上疼,只是咬牙忍了,默默跟在月离身后。
星全一脸惊讶地看着桑落,试婚旧俗为的是两个男人多有床事不谐的,可桑落这样,长眼的都看得出来昨夜不至于不谐,还以为桑落在崔清酌眼里终究不同,怎么就拒了。
“星全,”月离停下脚步,“少爷一夜未睡,你去准备一碗热粥守着,”她一顿,低声嘱咐道:“桑落师傅去回老太太,总要一会儿才能出府,若少爷有什么交代,你尽快来回话。”
桑落眉心微动,知道她的意思,也不言语。
月离等星全回去,才接着道:“本该先请桑落师傅用膳的,可老太太一早就在等着了,先见过老太太才好。”
崔老太太天没亮就起了,匆匆用过早饭,就打发人去崔清酌那里可有消息,来回总是去了四五波人,才得了月离和桑落一起来的信。
“不谐?”
老太太拍着桌子就要去找崔清酌,若是真没发生什么,崔清酌不愿意就罢了,可看桑落连坐都坐不稳,还敢这么回她,真当她老糊涂了。
“我亲自去问清哥儿!”崔老太太扶着小丫鬟的手臂拄着拐非要出门,桑落站起来:“老太太,少爷说的没错。”
他有些站不稳,月离站在桑落身后轻轻托着他的手臂,见他额头都有了汗,心里叹气。
“来之前师父嘱咐过桑落,”他抬头笑了笑,脸颊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就算婚姻不成,也不能影响酿酒,酒是大事,”他学着师兄说话的样子,努力让脸上的神情和软些,藏着疼痛,安抚崔老太太:“您放心,我晓得轻重。”师父总说师兄聪慧太过,可聪明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像他这样,连三哥不喜欢他都看不出来。
“我不是为崔家。”崔老太太许久后才叹一口气,“你是好孩子,是清哥儿不对。”既然不愿就别轻易招惹,老太太心里难过极了,说到底还是怪他们逼得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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