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总管一怔,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一番话都被侯爷听见了。
他心中闷闷,侯爷一向忙于朝政,从不会对后院中事过多置喙,怎么无端端管起这些事来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宋俨明已经出了门去了。
戚总管面上有几许尴尬,瞧了瞧那教习嬷嬷,轻声咳了咳,“也就是侯爷厚道了。”
***
日过正午,已有小厮请容玉去前厅进午膳。
容玉换了一身素色的衫子,又在外面披了件罩衣防寒,便跟着那小厮去了前厅,一进入就看见厅堂正中间摆着的一张主桌,而属于他的那张小桌正隔着一张描着百花团簇的屏风隐在角落。
今日主桌上空空的,因宋俨明上朝,宋逸舟亦去了京都巡防营报道去了,而最小的宋文彦也去了国子监听学。三个兄弟皆不在府中用膳,所以在前厅用午膳的只有容玉一人。
下人们已经在小桌布好了饭菜,容玉过去一瞧,也不过比他当客人的时候多了两例菜式,看上去味道还不如阿良给他做的。
容玉叹了口气,将一边布菜的小厮手上的筷子拿了过来,
在小厮满脸的惊讶之中,容玉拿了一个大盘子,装了些饭,又挑拣了几样看上去稍微能吃的菜,便跟盖饭似的,直接端回自己的西苑去吃了。
前厅伺候的小厮仆妇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个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即去报告了戚总管。
平阳侯府本来事情不多,自打容玉来了之后天天都是事儿,戚总管自是生恼火得很,原本想追上门去数落一通,但后来想想,那小子痞赖,独自上门说不准被他怎么反咬呢,当下打消了念头,决定晚上的时候找个机会跟侯爷告上一状。
是以冷哼着当场便屏退了来报告的小厮,并没有去寻容玉麻烦。
到了晚上的时候,宋家三兄弟皆已回来,厅堂里难得这般热闹的时候,戚总管安排得当,添了些菜式,颇有几分过节的气息。
在布菜之际,宋俨明循例问了宋文彦今日的功课,等宋文彦规规矩矩地回答清楚,他才回头看了一眼一旁被小厮伺候着净手的宋逸舟,
“第一日去巡防营报道,可还适应?”
宋逸舟将巾帕一丢,面色如常:“还成,就那样吧。”
他自没有说出来,第一天上任,他便将给他立威的左都尉使陈青给暴打了一顿,而巡防营的庞都督早已将状告到了宋俨明处。
本来这种罔顾法纪之事那巡防营都督有权力告到御前,不过武官不比文官说话好使,念及如今宋俨明正深受圣上信赖,多多少少都要留给他几分面子。
——北安朝重文轻武,便是最高等级的大将,也不过从三品,lùn_gōng行赏起来,往往是落在后头,还比不过一个督军的功劳来的大,是以都督思虑半天,只告到了宋俨明处。
宋俨明径直戳破了他的谎言:“庞都督皆已跟我说了。”
宋逸舟面色一僵,忍不住哼声道:“就说那厮光会告状,有种冲我一个人来。”
“胡闹!你以为还是草莽江湖么?”
宋俨明沉了脸:“庞都督给平阳侯府面子,若是告到御前,少不得拉你去立威,以儆效尤,哪里还能坐在这儿好端端的吃饭。”
宋逸舟气闷,正待争辩,却见何伯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中进来了。
他一脸的喜悦,“二爷,今日第一天去巡防营报道,可还好?”
宋逸舟心里顿时一紧,他瞧了瞧宋俨明,咳了一声:“好的很,比在江湖上舒服多了。”
何伯笑嘻嘻的:“我就说你这孩子平日里跳脱,遇着正事也绝不含糊,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是老话靠谱。”
宋逸舟再度干咳了几声,又瞧了瞧他大哥,见他正拿巾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并没有戳破他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
他扶了何伯坐下,半晌,忍不住问:“何伯,你何时回泸州?”
何伯笑道:“不急,侯爷说了,今年除夕难得人齐,让我留着呢。”
宋逸舟哪里瞧不出宋俨明什么心思,这厮惯会借刀杀人,又寻不出错,只暗暗咬牙切齿。
又听宋俨明道:
“明天我亲自陪你去都督府一趟。”
宋逸舟知道这是押着他去道歉呢,但何伯在旁,他只能梗着脖子,
“知道了。”
何伯见他兄弟俩恢复了友爱,摸了摸下巴几根花白的胡须,一张老脸不由得露出了几许欣慰的笑容。
正用着膳,容玉从外头一脚踏了进来,他原以为自己来得早,没想到主桌已经都坐满了人。
他略略一怔,便走了过去,主动问好:“侯爷,二爷,三爷。”
他看了下何伯,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微微一怔,宋俨明已经介绍了:
“这位是何伯,府上的老管家。”
原来是这位,容玉了然,淡淡一笑,“何伯好。”
何伯略略点头,算是回应了。
问了好,容玉规规矩矩去了屏风后的小餐桌。
宋逸舟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他身边,多多少少有些玩味,他见多了这厮痞赖无度的模样,没成想乖巧起来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姿态,嘴角一撇,正有几分讶异。
然下一刻便见容玉从屏风后端了个盘子出来,径直往门外走去了。
主桌上的四位都愣住了。
宋俨明放下了筷子,叫住了他:“你去哪里?”
容玉心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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