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迷梦
奼紫嫣红的舜华花开,琼台玉阁的重重殿宇,阴暗的光线,萧瑟的秋风,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不,她或许还只能算是个孩子,宽大的素色衣袍罩着她羸弱的身子,一头黑髮倾泻未绾,双足亦未着舄履,仅套上罗袜。纤细的手指扶着殿门,风吹起了翩翩衣袂,伴随着的,还有她压抑的哭声:「舅舅,舅舅……」
她身上恍若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荼蘼香,和不类于这汉宫的苍白。
看着眼前的女子,张嫣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似曾相识,她看不清女子的样貌,越想看清越想走近,视线却愈发模糊。
张嫣试图看清她的面容,踏着有些不稳的步伐一步步向前,直至女子的面前,看见其有着和自己有着几相似的容貌时赫然一怔。
一张芙蓉似的秀脸彷彿朝华,没有太多一丝一毫的人间气,挺直的鼻梁,尖尖的下颔,紧抿的绯色薄唇,本该明亮的杏眼却带着哀愁的木然。
「你是谁?」张嫣自知贸然询问对方姓名失之规矩,但还是不禁问出口。
女子止住了咽噎,染上一层氤氲的漆眸望向她,凄然一笑:「我是谁?淑君,你真的识不得我了?我,是你呀。」
────我,是你呀。
听到这句话,张嫣的胸口蓦地一紧,莫名急着反驳:「不,不是的,我不是……」
那女子的柔荑抚上了她的头髮,她的声音就像她的容貌一样韶秀,「淑君莫害怕,我救不了他,救不了他的孩子,救不了任何人,我甚至连跟他一起死的机会都没有,我想,我大概也无法帮你什幺,但是在那之前,请好好活着吧。虽然,妳以后兴许也会是我这个样子……」
耳边的风突然变得强烈,吹得张嫣感到有些刺骨的疼痛,女子的黑髮恍若吹舞成蝶,自己也离她越发遥远,她的样子也渐渐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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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惊醒的时候,张嫣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床榻旁的帐帷被窗外漏进来的晨熹冷风吹起,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影影绰绰的黑暗,似乎有微微叹息随风吹入。
耳边兀自还响着女子的哭声。
又是一场有她的梦。
多幺真切。
「翁主?」房内的动静似乎有点大,侍女询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无事。」
「诺。」侍女行了一礼,张嫣还能听见布衣摩擦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不只一人在外面。
自从记事以来,她便有了关于这茕茕深殿,关于这弱小女子的梦。因是从小就有的梦,所以她从未觉得怪异,更从未与他人诉说,包括阿翁和阿母。
梦中的女子几乎没有笑过一次,她的眼里皆是一片死寂。哪怕张嫣十分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她,甚至连与她神似的人都没有过,但每当梦见女子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张嫣不知道女子说的「他」是谁,更不知道她说的「在那之前」又是何时。
她说,她便是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张嫣透着帐帷望向桌上荧荧烛火一闪一灭,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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