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章逐显(6)-乍见白玉
得到豫帝准许,翌日辰时,容谨收拾好行囊,便準备返回午觞小镇,司徒逵将军与李誓太医已在太医苑外等候。三人一路边走边聊,不觉已走到豫宫门口。
李誓停下了脚步,眼神略显忧色地道:「北境一代近年来不太平静,师兄一路上务必小心。」
司徒逵代应以轻浅的一笑:「恰好皇上要我到麒麟山一代办件事,特别吩咐我陪同随行,护送容大夫一段路。所以一路上也都有所照料,李太医不必过于担心。」
李誓从太僕手上接了马缰,牵过一匹白色骏马,马鬃飘然于辰时的微风中,如细丝棉羽,马腹之下,四腿结实肌肉的纹路鲜明欲发亮,锐利有神如铜珠般的大眼里,正映着三人的身影。
「这匹『云霄』,是皇上过去最喜欢的一匹马,现在皇上龙体有恙无法再骑马,将这马赐下予您,也是代表了皇上对容师兄的看重。我就代皇上敬容师兄好酒一杯,愿您返回一路顺畅。」说罢,向一旁端着一壶酒水与三盏金樽的宫人示意。宫人进身一步俯首呈上,三人便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那幺!容大夫!待我再略查看一下马蹄与马鞍,我们便可上路!」虽然在宫里都有太僕协助照料马匹及备马,但多年为将者的习惯,凡上马之前,仍是会再自行查验一次。
司徒逵将军屈蹲半跪,正欲检查马蹄,忽由胸前掉出一块白玉,恰恰落于容谨足边。
容谨弯下腰拾起白玉,握在手中滑细如脂、冰冷如霜,其上所雕刻的龙月之纹隐然泛出淡淡绿光,让他不禁凝起了眉宇,屏住了气。
司徒逵看着容谨脸上些许异样的表情,遂出了声:「容大夫?」
「这白玉?…是司徒将军的?」缓缓伸手将白玉奉了回去。
将军轻描淡写,简单的回了一句:「呃,不!只是交办之事的一个信物。」
既为交办之事,交办者若非皇上则即为皇后,容谨心中虽仍有万般疑问,却深感不安,此事未明之前,最好还是不动声色。但若真有任何关係,那幺他会觉得豫帝的眉眼神态如此熟悉,也不值为奇了。
「莫非容大夫对此白玉有兴趣。」
容谨适当思忖中,突被司徒逵一语醒神,方道:「喔不!只是…觉得这龙纹腾案…刻工相当细緻精美。」
戌月寒露遂至,秋风更凉。远山红黄遍野,犹如被泼上鲜亮的墨染,庭院里凋落的碎叶,一瓣瓣却像金蝶般自在地翩然起舞,只有落单鸿雁,飞悬在青空独自高亢地幽鸣寻唤。
容谨离开午觞小镇,已过半月有之,药舖子里的两人进出作息一如往常。瘟疫似乎渐渐退尽,就剩偶尔三三两两感染风寒的病号前来,大男孩轻鬆地看了诊,抓了药便解决。空暇时再晒晒药材、炼炼药丸,日子倒也自在惬意。只是,那女孩便真如那及笄之礼,父亲所赐下的「少娮」二字,变得沉寂少言。有时会自个儿一个人,躲到药园后方,娘亲的坟前兀自发楞,久久不经意地低声叹息。
还未开始即已结束的是,他从不奢求,而她,却已断绝奢求。偶尔短暂交会,然后轻巧地错身,若非必要则未再多谈。或许,就这样,淡淡的,浅浅的,远远的,但还能朝夕见面,也很好了。
一早上山砍柴时,发现原本破了个洞的靴子,不知何时已被缝补了起来。不过一件小事,却让他犹豫着,思虑了半天。只是想来道个谢,走到一半,想想又回了头,最后手里终是拎了一件小斗蓬。
蹲在药园大石前的她,惊觉肩背一个轻暖之物覆身而上,募然回头,那人却在身后一步之遥,给了她一个朗润暖融、温煦如冬阳般的微笑。女孩鼻子一个酸涩,嘴角的弧线竟似哭非笑地一扯,简短低声地应到:「谢谢师兄!」
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形,轻柔道:「是我要谢谢妳,帮我补了靴子!」
荡在墨黑的瞳眸里,漫漫欲坠的湿润,静悄悄地化了开,女孩嘴一抿,替之以轻恬的浅笑,微微地在绯色的双颊绽开。
「暟儿!晏儿!我回来了!」宏亮而清晰,是那再熟稔也不过的中年男子声音,从庭院那方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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