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田氏以商旅之身入齐,起身于即墨。其时齐国风气败坏,唯利是图,以白石研碎掺入海盐之中,当时有谚云:咸不咸,即墨盐,五石两水三成盐。后来各国纷纷禁止私商进入即墨,一律以官商开办盐场,否则便以禁铁为威胁,齐国赋税由此遭到重大打击,为避免盐利被各国瓜分,齐国便驱逐私商,以官商统一管理,但收效甚微,各国依旧拒收,只能卖给齐人……而田氏,正是被驱逐中的一员,更可怕的是,即墨商人已成为无义无信的代名词,所以田氏痛定思痛,三代以来以“诚信”立商,这便是原委。
孟秋北听罢,面有惭色,对着田晋南便是一躬,“再商论商,在下卑微之心,无颜面君。”说罢,穿鞋欲走,田晋南拉住他,将他抱在怀中,贴耳道:“谁能无错?知错能改才难得可贵,再说了……你我许久未见,我那里会这么简单放你离去?”
孟秋北身下一紧,低声道:“钱你着人送过去好了,你我的事,还需得你亲力亲为——”话落,就被田晋南扛在肩上,奔床榻而去了。
……
“秋北,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孟秋北撩起眼皮子,瞥了田晋南一眼,诽道:“你是巨商,还有什么事需要拜托我?”
田晋南闻言蹙眉,狠狠拧着孟秋北的鼻子道:“你倒是会装腔!现在同你讲正经事,反倒来讽刺我。”孟秋北立即投降,“好好好,你说,你说。”
“齐燕交恶,已见初相——”
孟秋北心头凛然,作为消息灵通的商人,他自然知道齐燕交恶成因已久,前阵子齐湣王下诏令命官商私商全部撤出燕国,封锁通商关隘。
“田氏是王族支脉,在辽东的生意只怕是要放弃了。”孟秋北叹道,田晋南一脸肃穆,摇着头道:“田氏的生意同齐国生死存亡相比,是微不足道。”
“灭国?”孟秋北从田晋南怀中坐了起来,脸色凝重,“此话如何说?”
“燕国任乐毅变法,成新军数十万,战力不可小视,若联合各国以齐禁盐为名共同攻齐,齐国岂能逃灭国之宿命?可笑的是,齐王刚愎自用,任用奸相,如此浑噩朝廷,又岂能与各国一战?”
“那……”孟秋北迟疑了一下,“不若避居咸阳?”
田晋南叹了口气,“我本齐人,又能避居何处?”
孟秋北顿觉他有些迂阔,孟秋北本是鲁人,鲁已灭国,所以孟秋北对祖国并没有太大的概念,见田晋南居于危墙之下却不肯避趋,不由劝道:“天下诸侯你打我我打你数百年,总归是要归于一统的,到时候故国又要到何处寻?”
田晋南微怔,自春秋至战国,诸侯已称雄百年,自己也从未想过会有大一统的趋势,不由对孟秋北所言刮目相看,但思及自身,终归还是没办法弃齐国而去,索性也就不再争论,只就事论事地道:“燕齐两国切入极深,你来往商路当是知道,齐国大宗事务,买主都是燕国,而燕国的皮革、木材历来也是齐国的货源,如今有了这禁商令,说起来还是燕国受难更甚,据我所知,只盐一项,燕国便捉襟见肘。”
“你的意思是我这一批货应出向燕国?”
“是——”田晋南不禁暗赞孟秋北机敏,“以大船出海,直下辽东!”
孟秋北摊手,“我哪来的船?再说了,辽东冰天雪地,能有多少商人?”
田晋南笑得神神秘秘,“非是商人。而是燕国新军。”
孟秋北愕然,略一思索,便道:“只是我毫无海路生意阅历……”话未说完,田晋南便打断他:“我相信你。”
孟秋北顿时一噎,摊手叹道:“好吧,士为知己者死,我便应了这差事。”
田晋南淡淡笑了,将孟秋北拥在怀中,“田氏的船拨给你用,水手都不要你操持,我要将生意逐渐转出临淄,即墨海事的事就全部拜托给你。”
“好。”
转眼三年,孟秋北便成即墨赫赫有名的盐商。
“东主,出事了。”孟秋北一睁眼,只见吕吉安不断摇着自己的肩膀,满脸焦急之色,孟秋北懒懒起来,一夜好醉,还未睡足就被吵醒了,心中当然不快,但见吕吉安如此乱象,定是有大事,便吩咐人绞了个帕子,仔仔细细擦着脸,讥道:“又不是燕国打来了,如此慌忙是为甚?”
吕吉安正色道:“燕国集结五国兵力南下——”
得此一言,孟秋北手中的帕子落了地,陡然转过身来,道:“收拾行装,直奔临淄!”说罢欲走却被吕吉安拦腰抱着了,“东主何其糊涂!如今临淄几若危巢,整个齐国外强中干难以支撑,主东此时应速速离开即墨才是啊!若战事一起,流民塞路,主东带着财货,想走都寸步难行啊!”
孟秋北知道吕吉安说的是实话,他忽然静下心来,极有条理地吩咐道:“关闭盐场,整理财货,派人联络田氏商社,田氏商社未走的人,可随同我们一同离齐,去老根基陈城,此事你去办——”
“那主东你?”
“我要去临淄。”孟秋北斩钉截铁地道。
“不行,不能去。”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家老匆匆自门外走来,低声道:“田氏商社的总事带了人已在外面了,还带了他家主东的传书。”
孟秋北一把将吕吉安掀翻在地,打开密书一看,只有寥寥数语,是田晋南的字迹:“田氏与国共存亡!君应速海船出齐,休得北上临淄,纵君身死,于事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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