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轮回再世为人,只有三魂不散,七魄皆是被孟婆汤洗过打散重来,外头再换个壳子,天大地大阎王爷把你随便一扔,遇不遇得上还两说,就算面对面,谁又能认得出谁来?
他以前还听魍魉鬼说过,地府里的鬼魂儿争投胎争得挺凶的,不知到底是怎么个光景?泽端命薄,魂也弱,要是抢不过别的鬼,就只有猪狗牲畜可以投,再不济的,在轮回道里就魂飞魄散什么也不剩了。
师兄说辘辘轮回无止,必有再见之时。可是泽端可当真能从轮回道里熬出来?
狐离儿想得出神,大老爷已经出来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走开,身后跟着四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
二老爷觉得倦得很,和平时的困顿不同,现在倦得连喘气都没力气了,却还是很努力地睁着眼。
最后了,再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狐离儿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二老爷一直憋着的这口气就松下来了,安心地闭上眼。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浑不着力,周身有点儿凉,但并不难受,感觉像是忽悠悠就要飞起来了,却又被什么束缚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身子完全不听使唤,没法睁眼,却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四周。
他看见狐离儿咬破了食指,在自己额头上划了几下,那种被压迫的束缚感更重了。然后狐离儿低下头,张开嘴,吐出一颗泛着微光的小圆珠子。
那颗珠子看着是玉石或者琉璃质地的,却像水一样被狐离儿分出一滴来,喂进自己嘴里。
靠在床上的身体本觉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狐离儿的手指贴上来一点知觉也没有,但那滴东西入了口,却感觉整个人都安定凝实下来了,还是很轻,却没了那种不着力的虚弱感,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然后狐离儿伸手在他额上抹了一下,身上沉甸甸的束缚一下子放开,他发现自己真的飞起来了,飘飘忽忽地,像一缕青烟一样往上飘去。
最后一眼,他看见狐离儿俯下身,在自己身体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变回了狐狸的模样。
狐离儿修为尚浅,没有逆天改命之能,但妖修内丹也是精气神魂练就,用我精魂补你人魂,只望你能安生入轮回,不复如此微薄命数,待到来生,我也好去寻你。
内丹有损,狐离儿再维持不住人形,白毛的小狐狸坐在锦被上,看了一会儿那个没了魂魄已经凉透的身体,甩甩头,听见门外唯娇唯珍细细的哭声。
门外是他的大哥和大嫂,侄儿和侄女,还有儿子。
门里是泽端,但是已经不在了。
狐离儿最后在他冰凉的脸上舔了舔,然后扒开窗户跑掉了。
大哥、大嫂、侄儿、侄女、儿子。都不是他的。
只有泽端是他的。
一甲子一轮回。
京城。
傅将军府上的宠妾张氏哭嚎一天一夜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然后难产死了,算命先生路过,摇头,说这孩子命太硬。
将军痛失爱妾,正妻含怨养庶子,老妇人嫌他晦气,老太爷只敲了敲拐杖,训道莫要小家子气得叫外人看了笑话。
将军府上的小少爷就这么爹不疼娘不爱人见人嫌地长大了,只好在人打小就精乖安静,没招得上头两个嫡出少爷拿他当玩具,只不过这么一来也更没人关心理会了,连大老爷都忍不住要皱眉嫌他一副文弱样,不像将军府里出来的儿。
今天是小少爷四岁生辰,不过没人理他,大年三十的,将军府规矩大,上上下下都忙得很。
正中午的时候,府上却来了不速之客。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站在将军府大门口,对门房道:“求见贵府家主。”
天子脚下,堂堂二品将军府,家主是随便来一人说见就能见的?门口的老仆大皱其眉,但见来者相貌俊秀姿态不凡,散发如雪一见便知非常人也,与人说话看似谦逊有礼,然态度冷淡,神色气度非惯居高位者不能有,又不由有些犹豫,怕自己见识短浅怠慢了哪方贵人。
来人见他踟蹰,竟不等通传,径自往门前走去,袍袖一挥,居然硬生生将那贵客莅临才可打开的朱漆正门给掀开了去!
将军府登时大乱。
直到近一个时辰后,傅小将军才终于确认来者实不是他可得罪得起的人物,焦头烂额迎出来,绕过满地乱滚的家丁府卫走到近前拱手行礼:“不知这位公子强闯将军府,是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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