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一任说,这冯深甫原本也是个秀才,原籍山西,十几年前逃荒来到绍兴落籍。”夏鼎看他们两人脸色便知道有事,所以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果然杨鲲鹏扭头看了冯子震一眼,他脸色惨白,看来八成就是这家了。要不然小时候两人一起读书时,冯子震不像是初学,原来果然是学过的。不过,书香世家现在竟沦落到此……
不过当初冯子震卖身的那十两纹银足够在山西的乡下买上两亩地盖上一间房了,怎么他们反而跑到浙江绍兴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他如今既然是卖酥油饼,那这个秀才想来是被革除了?”
“正是。”夏鼎点点头,大颢的规矩,秀才举人不得从商,否则便革除功名,严重的还要打板子服劳役。
“他一个好好的秀才卖酥油饼干什么?”
“我只是后来听说他的双手手筋已经断了,想要在仕途上有出路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且这周围的私塾塾师也无缺额,即便有谁也不会要一个双手残废的秀才,为了生计他也只能和妻儿如此吧。再详细的事情不论是我的上一任,还是这知府里老吏却都死不愿说给我知道了。”
“这老冯身边有几个儿女?”
“一儿一女。”
“他儿子呢?”
“送到白松书院读书去了。”
杨鲲鹏挑眉,绍兴当地的白松书院他可是听说过,谁都说是人才汇聚之地,不过也是一所典型的古代贵族学校,衣食住行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要不然冯家临近新年还要跑出来卖酥油饼呢!不过他一个小商小贩能够把孩子送到那里去,想来也是夏鼎这位知府的特殊照顾了。
“大人,这亲我不认了。”出了衙门,冯子震低头说。
“为什么?”
“过了年,大战便一触即发,我家那边却又是别有隐情,若是与地方上有什么牵扯,于大人大计不利。”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况且上任知府也让夏鼎照顾你家人,这八成就是那知府心虚内疚,也说明事情应该过去了。”
“大人!”
“没事的,放心?你这几天就专心准备回家的礼物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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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昉,从黑道上着手,帮我查查十几年前冯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白天虽然和冯子震说的轻松,但是到了晚上杨鲲鹏却皱着眉对孟昉如此说。夏鼎不一定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没说,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到现在其实还是忌讳。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孟昉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行动却丝毫也不犹豫,转身从小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塞得鼓鼓的信封。杨鲲鹏伸手刚要接,孟昉却一抬手将信封移开了,“不止是这件事,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的浙江范围内的黑道都开始折腾起来了吗?”
“和冯家有关?”
“只能说冯家有牵连,这也算是意外之喜,要查冯家连带着拽出了一头饿狼。”孟昉自得地笑着,这才将信封交给了杨鲲鹏,“记得让那人给我升官,我当了这么多年百户,怎么说也该换个千户当当了!”
“你不是不在意官位吗?”一边拆信封,杨鲲鹏一边好奇的问。
“我现在突然在意了?不行吗?”
“当我什么都没说。”朝天翻了个白眼,杨鲲鹏表示认输,孟昉自得的笑了两声,也不再打扰杨鲲鹏,转身点燃了个红泥小炉,放上一口小铁锅,准备实验杨鲲鹏说的油炸土豆条——最近他对土豆非常感兴趣。
杨鲲鹏看完之后,脸上表情忽明忽暗,他站起来将手里的情报连同信封一卷,塞进烧的正旺的炉火里点着了。
“不给他看看?”
“我亲自跟他说。”
“那你今晚上就过去吧,早说了早好。”
“嗯。”杨鲲鹏点点头,披上大氅出去了。临出门看着孟昉满锅的黑色焦炭物体,实在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话,“你还是继续烤土豆吧,炸土豆条需要的技术比较高深,不适合你。”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黑炭雨……
杨鲲鹏却不知道他刚走,孟昉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转身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腰间系好了百宝囊,悄悄出门去了。当然,脸是不能蒙上的,否则遇到营里巡夜的士兵把他当偷儿砍死了,那就实在是太冤了。虽然他今天确实是去当偷儿的!
转天清晨,一身黑衣的孟昉才匆匆踏着晨雾赶回,进屋之后他就直奔里屋准备烧了自己留的信,谁知道他看见的却是黑着眼圈满眼血丝的杨鲲鹏坐在书案后拿着那张纸等他,孟昉顿时傻在了当场。
“一个、二个都他娘的不省心!”
“啪!”的一声将那封留书拍在了桌上,杨鲲鹏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冒火。
“将军不是该在子震那歇着的吗?”孟昉赔笑这转移话题,“子震人呢?”
“是呀,可是孟大人不是也应该在床上歇着吗?昨晚上您的人呢?”
孟昉知道蒙混不过去了,立刻伏低做小,一边低声认错,一边朝杨鲲鹏身边凑:“我知道错了,你别气。我也是见你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不忍心让你再分心。是我的不对,一时冲动欠了思量,你可千万别生气了,气大伤身,为了我不值得~”
杨鲲鹏看着孟昉轻柔的在自己胸口顺气的手,听着他故意放低了的声音,感觉耳边不时吹来的温暖的气息——这是道歉,还是调戏啊?
不过,被心上人这么劝着,有谁还气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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