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过,每个人说真话的比例和说假话的比例几乎都是相等的。但实际上,我这一辈子说的谎话,可比我说的真话要多得多。
我能记得起来的第一个谎话是在我九岁的时候,为了一条炭灰色的丝巾。
当时我们村来了一个外地被拐卖过来的年轻女人,他们都叫她小六,我们小孩子也跟叫她小六。在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是很明白拐卖是多大的罪状。
小六长得不算漂亮,但却很白很白。所以,每当她系着那条炭灰色的丝巾时,我们都觉得好看极了。要知道,对我们几个女孩子来说,当时戴在脖子上可以做装饰的东西可能就只有红领巾而已。
在她没来之前,我是所有同龄女孩子之中最白的。每次人家看到我就会说:“燕子,你的脸就像大萝卜一样白。”然后,我就会很骄傲的笑。可自从小六来了以后,人家似乎就不再这样说了,因为小六比我更白。更重要的是,那条炭灰色的丝巾把她的皮肤衬得更白。
某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戴着那条丝巾,在风里一直跑啊跑,就像飞起来的感觉。几天之后,我又梦见了那条丝巾,我把它丢到了河里。
吴兮住在小六的隔壁,从她的口里,我们知道了小六除了有一条漂亮的围巾外,还有一件红色的内衣,凹凸有致而鲜红鲜红的,晾在院子里时,比我们的红领巾还要鲜艳。而我们的妈妈穿的内衣,不是白的就是灰的,干瘪瘪地像裹豆腐渣的麻布袋。
那个太阳的落山的下午,我们几个蹲在一个草堆后面丢石子,一边讨论赶集的时候自己的妈妈都买些什么,只有我没有说话。
“燕子,你妈妈都跟你买了什么?”
贺小眉头上戴了一个新的发夹,于是她故意偏着头问我。
“什么都没买。”
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谁都知道,我们家甚至穷得连个水果都买不起。
“我跟你说,我在市场里看到小六那样的丝巾,好漂亮的。我妈妈答应我了,要是我下次考个一百分给她看,就给我买一条。”
姜云是我们几个人中最漂亮也是学习最好的女孩子,也是最胆小的。我看着她大大的眼睛,突然想到一个坏主意,
“我们去把小六的丝巾偷来,怎么样?”
“好啊好啊!”
“不好吧?”
这话一说出去,就像炸开了锅似的,我们全都停了下来。吴兮第一个附和,看样子,她比我更想得到那条丝巾。其他的女孩子也都跃跃愈试。只有小眉表示迟疑,可少数应服从多数,这是真理。
过程也非常顺利,我们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拿到手了。然后,我们跑到村口的枯田里,很大声地一边唱歌,一边抢戴那条丝巾,心里美极了。
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们玩够了,于是有人在说应该还回去了,然后我们就开始讨论,应该谁去还丝巾,
“是燕子说去偷的,应该燕子去还。”
“为什么要我去还啊,你们不是也都戴了吗?”
经过激烈又热烈的讨论之后,我和吴兮两人去物归原主。
从村口到小六的家会经过一条小河,从那儿走过时我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梦,然后一些奇怪的想法就钻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吴兮,她似乎还在恋恋不舍。我突然就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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