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总结一下:你家七小公子四日前失踪后,府里就一直不得安生,夫人对侍女们恶语呵斥,老爷更是脾气暴躁拳脚相向,是吧?”术士肖溦步和善地微笑着,不动神色问道。
坐在她对面小侍女点点头,答道:“可不是,中了邪一样!术士大人可有方法排解?我唯有趁着外出购置香粉的机会才得来此卜卦,您定要帮忙消灾解祸,至于酬劳……”
“哎,”肖溦步深深叹息一声止住对方的话语,像是此刻谈及钱财辱没了术士身份似的匆匆别过脸,她半眯着的眼睛却瞄向对方奉在手中的酬金,在心里估算一番金钱数目,她满意地笑了笑,捏着下颚贴着的长须,一脸世外高人的淡然表情,眼见吊起了对方的全部注意,她才缓缓开口,“鬼魅侵体倒是极容易驱除的,但前提是寄主必须把心中烦闷的事情说出来,再经我这样神通的术士作法消灾,一般就没有问题了。”
小侍女将矮凳挪近了些,拾起杏黄色的帔帛半掩住嘴,一副背后言人是非,却又佯装万般无奈被迫开口的样子,扭捏须臾,目光扫过不远处熙攘的人群,她收回视线看向肖溦步,神秘兮兮说道:“术士大人勿要讲与他人听才好,终归是贵家隐秘,给府里老爷、夫人晓得是我外传,不知要争样责打呢。”
肖溦步连忙点头,拍着脯保证:“绝对不会跟人乱讲,这是身为术士的职业守问题,我怎么可能把客人隐私随便泄露出去呢?绝对不会!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再说了,小公子失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家老爷分明是借题发挥,拿你们出气罢了。”
“术士真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现在唯盼驱除身上晦气,少受些责骂,安安稳稳熬过几年。”小侍女不懂术士前半部分说的意思,但听到“你家老爷分明是借题发挥,拿你们出气”,她找到知音一般,模样激动的一把抓住肖溦步的手,含泪剖析起内心所想。
东拉西扯地讲了约莫一刻钟,全是侍女关于日常琐碎的抱怨言语,肖溦步耐心听着,不时开口提问两句。等到再无谈资,小侍女停了下来,面对术士的一再催促,她颇为不解地咕哝道:“可是术士,我已经全数讲出,再无可讲了。”术士掐指一算,嘴里念叨着不明意义的话语,而后轻声暗示:“经本术士卜算,再观你气色白中带青,看来化解须得从你服侍之人下手,既然如此,关于小公子的一切,也应该说明清楚,这样本术士才好通观全局,为你排忧解难。”
“小公子之事?”小侍女懵懵懂懂反问,满脸疑惑看向术士,见对方热情地再次提示:“譬如说平日在家如何,喜欢什么,爱上哪里玩耍一类的事情。”
侍女仍旧不解,却不自觉回答起术士的问题:“他们贵家富户表面看着光鲜,其实锦衣玉食的公子还不如贫困人家呢,不过五、六岁年纪,一天到晚又是念书又是习字,连玩的时间都没有。老爷一味坚持己见,常带着小公子外出赴宴,讲甚么早早结交权贵,以后入仕更易。夫人更是荒唐,迄今已给小公子找了二十户有权势的婚嫁对象!你觉得公子的兄弟姐妹、叔伯中表是盏省油的灯,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巴巴盯着朝廷荫庇的官职……”
一阵热浪袭来,肖溦步听着有些走神,照对方的描述,像县令王振这样身处延绵百年的豪门世家公子,不知道幼时要面对怎样“非人”的严苛教育。想到夜行时发现王振身上隐含的善良、怯懦,以及世家固有的傲气,她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没由来觉得,或许真如小侍女所言,这些贵族公子还不如贫家小孩来得快乐。
“有没有可能,你家小公子被人算计,或者去到哪里游玩忘记回家?”肖溦步收回注意,神色凝重问道。
“绝不可能!”小侍女打断对方的说话,解释道,“虽然小公子偶会偷跑出去玩耍,又最是喜欢上北门外的香积山捉兔子,但公子当天定会回来,今次可不同,非但没有勒索钱财的要求,亲戚中也不见动静,加之连着数家小公子失去影踪——还是平日跟公子相处亲密之人——府里金银细软接着短少许多,统共有金簪百二十支、玉镯八十付和绸缎数匹……唉!真是叫人不得不害怕钓星作恶!现下真是人仰马翻,混乱不堪呢。”
对方越讲越开心渐渐偏离了术士询问的初衷,她最初还有些拘谨,到最后已经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了,肖溦步竭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一面点头赞同两句。等到小侍女把帮佣地方上至老爷、夫人,下至倒夜香的张大麻子统统数落个遍,她终于消散了脸上愁云,拜领维系幸运的护符给了请符钱后,便心满意足的一路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肖溦步目送对方走远直到不见身影,她才隐去笑容,掏出张纸笺,拿了毛笔在舌尖上轻轻沾了沾,墨汁的浓稠味道传来,术士难掩厌恶地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道:“琳琅坊周府小公子喜欢去香积山打兔子……乖乖,打什么不好,偏喜欢打可爱又善良的兔子,真是作孽哦……嗯,继续,失踪四日,家里不见一百二十支金簪……真有钱,我一年到头还买不起一支簪子呢……嗯,镯子八十付、绸缎数匹……”
自那日夜行遇见传闻中形状可怖的“钓星”妖魔已经过了两日,榕川县城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般一片平静,却隐约令人觉得像是暴风雨前夕那阵诡异静谧。肖溦步如常到光明寺前街贩卖欺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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