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这扇窗户正对着大海,过去的海绵曾经站在这儿欣赏过日出日落瑰丽风光。她知道距此不远的地方就有莫家保安的警戒点,她曾经远远地看着他们在附近巡视,所以她现在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捉了现行。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霍憬元忽然开口说:“你很相信我。”他一如既往地用了陈述句。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极有信心。
海绵幽幽叹了口气,自嘲般说:“其实我不应该信您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您不是坏人。坏人脸上当然不会刻坏人这两个字,可您脸上却刻着不屑这两个字。”
“您不会伤害我。尽管我不清楚您跑到莫家来干什么,但您应该不屑于对女人下手。”海绵抱住手臂,摩娑着立起了小疙瘩的寒凉肌肤。离大海愈近海风愈大,她有点冷。
不过,她半点也不指望身边这男人会发扬绅士风格给自己来件外套披披。正如她相信他不屑于对女人下手,她同样直觉他不会去做这么体贴的事儿。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愿。
“女人也是人,凭什么我就会不屑下手?只要妨碍了我,无论男女老幼我都不会心软。”霍憬元的话比海风更冷,甚至带着点森血腥味道。但他随后又说,“当然,现在的我不会主动去伤害谁。也确实,我不屑于向你这么孱弱无能的女人下手。你连你的养子都不如。”
“您放心,今天您来过的事儿我回头会叮嘱儿子不对人乱说。不过秦家那个小孩子我就不能保证了。”海绵以为听懂了霍憬元话里潜藏的威胁,急忙表态。至于对方毫不留情的鄙视,她全当没听见,并且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忘掉他。
“放心,那孩子很识眼色。他要是想得到那些限量版珍藏版的玩具,肯定会比谁都更紧得闭上嘴巴。”霍憬元站住脚,淡淡说,“就在这里吧,你有什么事要说?”
停在此处,他整个人都藏进了树与礁石的影里,海绵却暴露在月光、远处的灯光余辉以及他的目光注视中,这让她很不自在。不过不用再往更远更暗的地方走,她还是非常愿意的。
“您拿走的这对泥偶,能让我玩几分钟吗?我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海绵迫不及待地说。
霍憬元慢吞吞地说:“你在撒谎。这不是你真正想办的事情。”
海绵呼吸一窒,却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曾经……看见过和这对一模一样的泥偶……我很喜欢。以前我没有钱,所以没买下来。这次我不想再次错过,我只想把玩一会儿。记得牢牢的,到时候好依样去买一对……”
“海绵,现在的你已经是海天园的继承人,你很得海道的欢心,你想要一模一样甚至比这个更好的泥偶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你扔下儿子,跟着一个说不定很危险的男人跑到离人群这么远的海边,就为了几分钟的把玩泥偶?你最好想想清楚再说。”霍憬元的语气十分冷淡,不耐烦得很。似乎下一秒钟他就会转身离开,不再理会海绵这可笑的理由。
海绵无话可反驳,他说得句句在理。换位思考一下,这理由同样不能取信于她。紧咬着唇,她心念电转,痛苦地做出了决定。她低声说:“抱歉,霍先生。我真的很抱歉对您撒谎,但是我的理由不能告诉您。如果您不愿意,那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这就离开。请您好好保管这对泥偶,千万别摔碎了它们。”
股权协议书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但她绝不可能为了这份协议把自己别的更重大的秘密说出去。孰轻孰重,她分得很清楚。
离父亲出狱还有近十年时间,她未尝不能凭自己的双手再挣出一份家业。协议书在霍憬元手里,也好过被莫仲懿得到。所以海绵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打消念头。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不能拿回东西,日后也不会后悔遗憾。
向霍憬元欠了欠身,海绵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不过她刚走了两步,身后这个淡且魂淡的男人又淡淡然开口说:“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的理由,你完全可以不说。”
他从暗影中晃悠出来,走到海绵身前把泥偶塞在她手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女孩子写满惊诧的小脸,他柔声说:“不能说不想说,你就清楚明白地告诉我。但是你不能骗我,你要牢牢记住这点。”
真有够反复无常的。刚才还冷漠不耐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现在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这么通情达理。海绵吸了吸鼻子,很不争气地发现,这个陌生且魂淡的男人这番话居然引起了她的共鸣——有什么苦衷难言之隐可以选择不说出来,就是不能骗人,绝不能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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