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竹幽居里,甘蓝望着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书,忍不住哀叹:“小姐,您不是前两天才刚把这些书翻出来吗?”
苏园园蹲在书堆中间,埋头翻查面前的书籍,头也不抬地说道:“等下我会收拾。”
甘蓝哪敢让她动手,等她将所有书都翻了个底朝天之后,赶忙带着两个小丫鬟去收拾。她们虽然不识字,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来回折腾,牢牢记住了每本书的摆放位置。
她们心里很是奇怪,七姑娘从半年前开始,没事就喜欢翻书。瞧她一本本翻查的样子,不像是在看书,倒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别人问她在找什么,她也不说,结果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苏园园被她们赶出偏厅,在心里叹息,找了这么多次,却还是没能从苏维松的遗物中找到半点线索,有关那张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的藏宝图,始终下落不明。
她一边认真思索,一边埋头往卧房走去,无意中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她停下脚步,眯起双眼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人原来是红袖。
红袖微微躬着身,双手插在衣袖里,看那样子,像是在身上藏了些东西。只见她低头走出梧竹幽居,快步往后门跑去,那样子太过匆忙鬼祟,让苏园园心生疑惑。
苏园园找到钟嬷嬷,问道:“红袖刚才出去了,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
钟嬷嬷神色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迟疑:“她……她应该是出去买些东西吧。”
“买什么东西需要那么鬼祟?”苏园园随意地笑了笑,“红袖跟我身边很多年,对于她的人品,我非常信任。这次如果换做是别的丫鬟,不巧让我给撞见了。想都不想用,直接家法处置。”
钟嬷嬷目光一闪,想了一下,如实说道:“红袖兴许失去了城外,给那些难民送东西。”
注意到苏园园的不解,钟嬷嬷继续解释:“姑娘或许忘记了,红袖原是青州籍,但早些年因为饥荒,全家逃难到东江镇。红袖如今成了您的丫鬟,可是她的父亲兄弟都还在东江镇。她听说了东江镇受灾的事情,非常担心家人的情况,就擅自离府。想要城外找找,看看能否找到家人。”
听到这话,苏园园方才想起来,东江镇也属于陵北一带,正在这次冰灾的范围内。
她皱了皱眉:“城外到处都是难民。混乱得很,红袖一个女孩子,很容易出事的。这样,你去把我存在红木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我去找祖母,等下咱们一起去城外。”
钟嬷嬷忙道:“这怎么行?您可是千金小姐。怎能去那种脏乱之地?!”
“当初在灵州,我天天都跟难民打交道,泥里来水里去。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苏园园摆摆手,“让你去就去,相信我,不会出问题的。”
见她主意已定,钟嬷嬷知道劝说无用。只好转身去取钱。
苏园园换了身衣服,快步赶到倚玉轩。找到龙氏,行完礼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祖母,听说咱们家在城外设了粥铺,我想过去看看情况,若是缺了些什么,回头也好补齐。”
龙氏却道:“这种小事交给骆永就可以了,何须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
“祖母,这次受灾的地方有东江镇,那里是父亲生前任职的地方。那里很穷,但是民风淳朴,在我们父女最困难的时候,那里的乡亲父老们曾出手帮扶过我们,如今父亲不在了,这份恩情我却不敢忘却。现在东江镇受灾,那里的乡亲们流离失所,我想尽力帮帮他们,相信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也会赞同我的举动。”
龙氏的眸色微微沉下去,思虑片刻:“我让骆永带人陪你去,顺便多带些棉被和粮食,现在外面天冷,你记得多穿些衣服,千万别着凉了。无论情况怎么样,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来,路上小心点儿。”
苏园园扬起笑脸,使劲点头:“谢谢祖母,孙女记住了。”
离开安国公府之后,苏园园等人直奔城外,即便事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然而,当他们真正看到面前的景象时,仍旧愣在了当场。
无论是道路上、草地上、还是上坡上,甚至是泥坑里,都挤满了难民,他们饿得面黄肌瘦,没有力气站着,很多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分不清哪些人还活着,哪些人已经死了。
如今正是隆冬,景州城前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冰雪化成冰水,散发出慑人的寒气。苏园园穿着厚实的棉袄,披着柔软的狐裘,仍旧冷得直哆嗦,而这些难民们却都衣不蔽体,那些被冻伤的地方开始溃烂,散发出一股子恶臭。
一些士兵捂住口鼻,在这些难民堆中翻找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必须趁着尸体腐烂之前,将尸体给处理掉,以免发生瘟疫。眼看着亲人的尸体被带走,有人扑上去,死死抱着尸体哭泣。
绝望的哭声飘散开来,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去安慰死者家属,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比冰雪更冷的,是人们已经麻木的内心。
苏园园在朝为官,曾听人说起过这次的冰灾,也知道已经有官员就此事上疏皇帝,但,那些经过加工美化后的叙述,跟面前这炼狱般的情景简直是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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