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
赵煜的手机没了信号,他在走廊上举高手机边走边疑惑地重复查找信号,以至于不长眼的脚底直接踢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物件”,他惊讶地低头,看见蹲在木苒房门口的木潸正使劲冲他眨眼。
赵煜奇怪地看着她,刚要开口询问,木潸已经将食指举到嘴唇前,龇牙咧嘴地做着噤声的夸张表情,赵煜点点头,悄悄蹲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将耳朵凑到没有合紧的门缝边。
房间里传来虽细小却清晰可变的声音,那是赵钰和木苒交谈的声音。
“很神奇吧,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谁都以为他不谙世事,可他偏偏是最瞧得懂人心的人。”房间里的赵钰愉快地说道:“而且,他身上有着当时的我最缺乏的一种情感,亲情,以至于当时的我忽然便喜欢上那个孩子,我甚至暗想,如果这个孩子身上的亲情是付诸给我的,那么,我会不会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赵煜困惑地侧头看向木潸,用嘴型问道:“谁?”
木潸瘪嘴,眼波一转,笑着将自己的食指戳到赵煜的额头上。
“我?”赵煜浓眉下的两只大眼立即瞪直,稍加思考片刻后,他颇有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吧。”
木潸戳在赵煜额头上的食指往下滑,捏住他一侧的颊,抿唇而笑。
房间里的赵钰继续说道:“那天,我陪他一起在院子的角落里蹲了三个小时,我们一起斗草,一起抓蚂蚁,一起数来送行的宾客的皮鞋数量,直到爷爷怒气冲冲从客厅里找了出来,我还记得他那龙头拐棍敲在背上的滋味,啧……真疼。”
“活该。”木苒也说话了,声音虽小,却听得出淡淡笑意,“谁让你们在父亲的葬礼上表现出不合时宜的快乐。”
赵钰笑道:“呵,其实我看得出来,一直在北京孤军奋战的爷爷像我一样,都渴望成为小煜最亲近的人,这种心情很无奈,明明我们三个是血脉相承的三个人,偏偏我和他就是没办法成为相濡以沫的亲人,我们俩在对方的眼里已经形近于一个陌生人,小煜的出现,忽然便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平衡,他想带小煜走,我想带小煜回家,矛盾就这么展开了,后来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木潸坐在门前的地板上,膝盖并拢,两只胳膊紧紧地缠绕在小腿前,她像一个静坐在祖母膝下的稚女,快乐地听祖母讲述远方的童话故事,贴着纱布的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
赵煜被她的笑感染,也学她的模样坐到地板上,两个人肩并着肩,相视一笑。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小煜的能力的?”房间里,木苒轻问道。
赵钰哈哈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那一套命中相克的理论都是爷爷为了带走小煜而胡扯出来的歪门邪道,直到我终于战胜那个老顽固,将小煜带回家中,有一天深夜,小煜做噩梦,一激动差点把房间烧光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片刻的沉默后,木苒追问道:“你不害怕?”
赵钰敛了笑,话里依然带着浓浓的笑意:“那孩子已经那么害怕了,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如果也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该怎么办?不管再怎么害怕,我总得对得起监护人这三个字。”
赵钰不过只言片语将那段时间笼统概括,可门外的赵煜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段时间,是他被从母亲家里的牢笼带出来后,再次跌进的另一个心理上的牢笼,他甚至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希望自己能永远消失。
作为兄长的赵钰在描述那段岁月时,言语轻松,口气轻佻,可赵煜明白,那是他们俩共同生活的记忆里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赵钰对自己的付出,远远不止一句话那么简单。
“木苒,你呢?”房间里的那两个大人话题突转,赵钰问木苒道:“你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养大木潸呢?”
赵煜敏感地察觉到木潸的身体刹那绷直了,他突然便明白过来,之前所有的闲聊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赵钰的本意便是为了开解木苒。
就像触龙用自己的孩子说服赵太后放开怀里一直呵护着的孩子,赵钰也是在用自己带大弟弟的心情来交换木苒心中的死结。
“我?”木苒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明朗,渐渐暗淡下去,“她不会原谅我的。”
“什么事情不会原谅你?”赵钰明知故问。
“你……”木苒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她长长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在我离开村子的前一晚,我去向辞行,当时让我说出两个理由,一个是离开的理由,一个是回来的理由。”
她一沉默,赵钰便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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