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被他突然发怒吓了一跳,她舒口气,连连抚胸,“四爷说什么?”
抬头正迎上唐逸怒极带火的眸子,凌厉地注视她,似要将她生吞入腹。
“四爷怎么了?”林云暖正色问道,“若是厌烦我找来此处,我答允四爷,此生再不会踏步于此。我也可答允四爷,唐林两家,绝不会有人因我而来找那位、姑娘的麻烦。四爷大可放心。”
唐逸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勉强忍住怒气,咬牙道:“你这是何意林云暖,我敬你爱你,因你是我唐逸唯一的妻,而你是怎么做妻子的?对我冷若冰霜,百般不耐,桀骜不驯,大逆不道,你……”甚至连“和离”都敢脱口而出。
“前头车里坐的是谁?”有人大声相问,马车骤然停住,截断唐逸未完的埋怨。
车夫答话道:“是四爷和四奶奶。”
前头传来熟悉的男音,显是大喜:“四弟回来了?”
福盈撩了帘子:“四爷,转角遇上三爷和三奶奶的马车。”
林云暖抢先低头下车:“三伯安,四爷人在车中,三伯上来说话吧。”自己步行至高氏车前,“三嫂,我与你同坐?”
唐逸咬牙切齿,想吵架亦吵不成,心中懊恼无限,当时就不该直接跟着回来,应该摆足架子,让她好生痛哭哀求才肯回来才是,如今人家倒摆起架子来了?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唐渊在车中将唐逸好生训了顿,唐逸下车时垂头丧气,直接被拖去上房请罪。林云暖与高氏各自扶着侍婢的手慢慢往垂花门去,高氏抿嘴笑说,“原来只有你亲自出马,才能将他请回来。”
经上回借银子一事,高氏已许久不曾与她照面叙话,此时四房出了乱子,林云暖又被婆母好生磋磨了几回,高氏心里气儿顺了,往日的不愉快也都随之烟消云散。林云暖淡淡道:“三嫂见笑了,我也是碰碰运气,去四爷平素爱去的地方寻了寻。”
高氏显然不信:“四弟妹运气倒好,家里天天儿派人各处蹲守,只叫四弟妹给碰上了。”林云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过几日三嫂做寿,就在‘芸香园’摆酒么?介时定要去讨杯水酒,替三嫂贺一贺。”高氏闻言,神色暗淡几分,“子进与我同月,少不了设抓周宴,前来宾客必多,大房要理事管账迎来送往,我怎好为自己生辰去给大嫂添麻烦?介时自己在屋中吃碗长寿面便是,哪敢惊动大家?劳你还记在心上。”
大房去岁秋天又添一子,唐老太太疼得眼珠子似的,满岁抓周必然大宴。高氏一连两胎俱是女孩儿,倒是妾侍余氏生了庶子,年方五岁,高氏一心求子,想在府中吐气扬眉,总不能如愿。但比起林云暖这个未曾诞下一男半女的,却已好太多,诸房之中,唐逸最是受宠,偏他的妻房最不争气,也不怪老太太瞧林云暖不顺眼。高氏心情一紧一驰,想到林云暖的境况,唯有暗自安慰自己。转眼便到了上房。
帘子掀开,里头一室昏黄撒了过来,灯火俱点着了,佛龛前供着檀香,一阵阵轻烟拂过眉眼。林云暖总易被檀香呛得眼红,一屋子人俱将目光朝她瞧来,不好去揉眼拭泪,见唐逸垂头跪在寸许厚的大红绒毯上,自己是他妻房,原该陪他跪着,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心里有些不情愿,步子一慢再慢,不愿移步到里间。
各房人俱在,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无形却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凌迟她的尊严。唐老太太冷冷发话:“正说到老四年将而立还不肯收心,你大嫂子建议,给妾侍们停药,你怎么说?”
林云暖脚步一顿,抬起头来,身前帘子上明晃晃的一颗颗水晶亮得刺目,被香熏得发红的眼睛几乎要落泪。而她嘴角凝了一抹笑意,像四月的杏花绽开来。侍婢掀了珠帘,她缓缓走近。唐逸听见她平静带笑的声音,----“大嫂说得是,四爷年将而立,不能无子。我同意给妾侍停药。”
唐老太太不过给她三分脸面,随口一问,便是她哭天抢地不愿意又如何?这个家,从来不是她能做主。唐老太太收回目光,年老沙哑的声音传来,“既如此,你夫妻两个便将玉娥领回去。”
唐逸嘴角微抽,拖长音喊了声,“娘----”
唐老太太怒道:“不争气的东西!怎么,你平素里的女人还少了玉娥不比那些妖三调四的女人强上千倍万倍?今儿起你就给我老实在家待着,什么时候我抱了孙子,便再不管你!”
林云暖这才注意到,立在老太太身边,穿红戴绿打扮齐整的姑娘。
高氏没听到前情,这时不由朝玉娥瞧去,抿嘴笑道:“没想到玉娥丫头打扮起来这么俊,四弟四弟妹有福气,老太太就是偏疼你们,瞧瞧,把身前最体贴的丫头都赏了你们四房。”
唐大奶奶孟氏见唐逸尴尬不已,又怕林云暖没眼色甩脸子惹婆母不悦,忙替他们打圆场:“玉娥身体康健,是个好生养的,平素里替娘管着一屋子的事儿,勤快伶俐,今后有她帮衬四弟妹,四弟妹也好从琐事中脱身出来,陪四弟下下棋说说话多相处相处,说不定到时娘就先有嫡孙抱了,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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