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儿对着金玉郎,很有兴趣。
金玉郎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端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金宝儿最爱扶着他的膝盖站着,仰起小脸去向他笑。他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理会金宝儿的笑,于是金宝儿就急得用小手拍打了他的大腿,向着他呀呀的大叫。
然而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段人凤与金效坤旁观着这一对父子,心中各有感慨。到了夜里,房内没了旁人,她虽然知道金玉郎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的儿子,长得那么大了。”
金玉郎拿着一块充当夜宵的蛋糕,一口一口的咬着吃。段人凤推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撼了他:“听见我的话没有?金宝儿都长得那么大了。”
他顺着她的推搡晃了晃,脸上没有表情,只木然的咀嚼着蛋糕。
段人凤收回手,叹了口气:“傻子,亲儿子都不认识了,就知道吃。”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在除夕的前一天,段人龙来了。
他是来金家过年的,不来不行,金效坤连着给他发了三封电报,诚诚恳恳的邀请了他,他那个妹妹大概是在金家住得挺舒服,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及至他到了金宅一看,发现这儿的日子确实是不错,妹妹竟然都见胖了。
看完了妹妹,他再去看他嘴里的小畜生,一边看一边问妹妹:“没变化?”
段人凤摇了头。
他拍了拍金玉郎的脸,金玉郎坐在那张沙发椅上,微微垂着头,不言不动的随着他拍。于是他又摸了摸金玉郎的脑袋:“小子,我宁愿你一辈子傻到死,也不想让你再变回原来那个小畜生。我们都禁不住你再折腾了,知道吗?”
然后他收回手,向着妹妹一笑:“走,带我看看外甥去!”
段人龙和金宝儿,欢天喜地的玩了一下午。
第二天,金宅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的是左一对来右一对,家中仆人们忙得四蹄生风。段氏兄妹也并无寄居之感,金宝儿昨天和段人龙玩出了瘾,大清早上的就要找舅舅,让舅舅连个懒觉都睡不成。段人凤也被傲雪叫去了----傲雪请她做参谋,看看是绣着红玫瑰的沙发垫子好看,还是绣着红牡丹的那一套更有喜气,选完了垫子,又选桌围子,段人凤没想到金家过年会过得如此复杂,选了个眼花缭乱,选到一半,厨房里的小厮偷着放鞭炮玩,崩了两只待宰的大公鸡,大公鸡振翅高飞,差点啄了厨子的眼睛。傲雪连忙跑去厨房,将小厮数落了一顿,而她刚从厨房归来,金效坤又进来了,找他那件海龙领子的大衣,说是果刚毅要回北京家里过年,他得亲自送这个老朋友去火车站。
段人凤看着傲雪满屋里转,看得头晕目眩,而金效坤穿了大衣刚走,段人龙头顶着金宝儿,“唿”的一下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在屋里兜了一圈之后,“唿”的又冲出去了。隔着一道厚门帘子,她听见了金宝儿那奶声奶气的哈哈大笑。
段人凤被这些人闹得头痛,有心回去看看金玉郎,然而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糊里糊涂的到了天黑时分,她终于得以脱身,回去提前让金玉郎吃了晚饭----晚饭还没吃完,外头就又来了仆人催请,说是外头大餐厅里,年夜饭要开席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盛宴。
金效坤和段人龙全喝多了,金效坤无缘无故的一直是笑,笑得嗬嗬的,段人凤没见他这样失态过,纳罕之余,她望向傲雪,结果发现傲雪以手托腮,正看画儿似的凝视着金效坤,金效坤笑,她也跟着笑。
段人凤这回可真见识了什么叫做恩爱夫妻,看到最后,她像受了傲雪的感染似的,忍不住也想笑,结果就在这时,她那哥哥酒过三巡,兴致高昂,站起来要给大家唱首军歌助兴。嗷嗷的高歌了一曲之后,金效坤率先鼓掌,傲雪也立刻跟着拍了手,段人凤抬手捂了脸,脸上火辣辣的发着烧,不是替哥哥臊得慌,是她也喝了一大杯白兰地,虽然心里还是清清楚楚的,但是无需照镜子,她知道自己肯定也是面红耳赤。餐厅门口有人探头进来瞧了一眼,她望过去,认出那是张妈,张妈平素并不鬼鬼祟祟的讨人嫌,段人凤心想她肯定也是被哥哥的歌声招过来了。想到这里,她扶额摇头,替哥哥害羞。
与此同时,张妈见大餐厅里并没有金宝儿的影子,主人们又都是酒兴高昂、不便打扰,便悄悄的退出去,继续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心想这小东西是跑哪儿去了呢?反正是跑不远,不是在这间屋子里,就是在那间屋子里,怎么着也出不了金宅的地界。
因为心里有底,所以张妈并不急迫,找得从容,而金宝儿那个小东西,便是趁着这个空当,迈开小腿儿溜出了老远。
他不怕黑,加之金宅乃是他的天下,连大狼狗见了他都只有摇尾巴的份儿,所以他无所畏惧,一路由着性子走。穿过了一重院子,他看见了前方亮堂堂的玻璃窗。那间屋子是他这几个月里天天都要来一趟的,屋子里有个好玩的大人,从早到晚总坐在椅子上,像个大号的娃娃,然而又是活的,会喘气,也会吃东西。
房门半掩着,里头垂下一层厚门帘,金宝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顶牛似的顶开门帘进了房间。然而前方的沙发椅是空着的,那个人不见了。
沙发椅上分明是天天都有人的,如今忽然空了下来,这就让金宝儿想不通了,疑惑的噙住了大拇指,他下意识的转动小脑袋,随即撒腿跑向了屋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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