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事巧妙地避开了鹿太医递稿子过来的手,这些图他说什么都不再看第二遍:“鹿太医,有图不就行了”
鹿太医气愤:“那兔崽子说泰西医生研究解剖之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的解剖泰斗是死在流放的路上的。无论走什么路,总得有第一个践行者,他当第一个,十分荣耀。”复又叹息,“兔崽子说得其实是对的,医生永远贵在一双千锤百炼的手,一双阅遍病痛的眼。疡医不上手真正的人体,只看图跟没看图都一样,毫无用处。”
王都事深受感动:“鹿太医,您放心,我会跟殿下陈情。只是殿下的眼睛……”
整个太医院会诊,一筹莫展。殿下眼睛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没有病变,就是看不见。可不就是思虑过重损伤肝气连累双眼,只是说起来就跟屁话一样。摄政王殿下如何能思虑不重?
鹿太医沉默。
王都事怅然。
及至高若峰被白敬生擒,全国震动,宗政长官在山东一蹦三尺高。战事已解,山东兵往北去,火器营冲锋陷阵,却连张献忠都没看着。
回撤的路上,穿着白袍的医侍队周围的人离了一丈远,队伍凭空出现个圈。本来白袍就够晦气,这帮疯子还解剖死人。不光是不敬的问题,还特么够恶心。不过就是这么传,谁也没当场抓到。现在上官下令不准动摇军心,否则军法处置,那不搭理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小鹿大夫丝毫不受影响,走路昂首挺胸。医侍队都是伤残,也尽量走得板板直,哪怕一瘸一拐。
他们彻底经过了洗礼,肃穆的神情上浮着一层神光。
在数个战场,他们记录了大量资料。皮肤,筋肉,骨骼,脏器,血脉。缺了一只眼的医侍名叫郑峰,郑峰头一次明确地看到了人眼部及眼睛后面的构造。
医侍队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在意周围异样的目光。弗拉维尔骑着马追上来,马蹄声踏乱了小鹿大夫的思维,他抬头一看,弗拉维尔。
他们在对方眼中同时看到了惆怅。
小鹿大夫还想多记录一些数据,弗拉维尔勃勃野心打了水漂,谁都没完成。战后见,见到对方只好笑一笑,都活着,挺好。
小鹿大夫站在马下仰脸看弗拉维尔的金发碧眼:“我担心你受伤,每次检查伤员都怕看到金发。”
弗拉维尔抿嘴笑:“我没事。”
他跳下马,牵着缰绳,在队伍周围空出来的大圈中旁若无人地跟小鹿大夫聊天。
弗拉维尔下了决心:“等回莱州,我有礼物送你。”
小鹿大夫眨眼:“啊……”
弗拉维尔早就想要送小鹿大夫了,只是一直时机不到,而且他不想告诉小鹿大夫那礼物的来源。算一算,走私船从舟山群岛也快到莱州了,撤军回去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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