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壑听方逸生说,这次巡视江南的钦差是户部尚书简繁,原打算他一到,自己就避开,免得被他认出来。谁知,这位半夜三更忽然降临兴宇,想躲避也来不及了。
简繁见了他也是一怔,“王壑?”
王壑无法,只得上前见礼。
张谨言也上前见礼。
简繁忙道:“张世子也在。”
跟着就还礼。
宁致远等人都大吃一惊——张世子、王壑?这两个人他早有耳闻,居然来了江南!
齐县令则眉开眼笑,因为王壑刚才劝他的,他都采纳了,经历这么一遭,他感觉自己与王家、与玄武王府、与忠义公府关系有微妙的变化,就像少年男女暗生情愫。
潘织造却看着王壑,像得知真相一般恍然:怪不得李菡瑶那样大胆,原来背后有王家和玄武王撑腰!
王壑一见众人神情,便知不好,这个黑锅背得冤,虽然他此次来江南,的确是冲着潘织造来的,可这不还没动手呢吗,是李菡瑶张网将潘家网住了。
他明知解释也徒劳,也没人信,还是抓救命稻草般向简繁——其实是对众人解释道:“大人,小子也是前日刚到,因为帮助方贤弟求亲闯关,才来的。”
简繁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心里却是半点也不信的。
王壑一看便知他心理,别提多郁闷了,好在简繁没继续在他身上寻根究底,很快转向暴动工人和潘织造,出示御赐令牌,亮明钦差身份,霎时间众人跪了一地。
潘织造彻底绝望了,今天之前,他并不怕钦差来;可是眼下,简繁等同来勾魂的黑无常。
刚才他还死命镇压工人呢,可是齐县令见了私造的皇后袆衣,再不肯给他面子,虽不敢将他拿下,却借口不能激起民变,阻止他镇压工人,并询问相关人、收集证据。
现在钦差来了,这一切都移交给钦差大人定夺,工人们更是纷纷呼号“冤枉”“青天大老爷作主”。
简繁喝道:“尔等为何杀人?”
工人们推出几个胆大且能言善辩的上前,将事情经过详细告知简繁:原是兴宇东家长期克扣他们的工钱,百般压榨他们,他们讨要工钱无果,才冲突起来。
每说完一节,便有人将搜来的账簿或者他们自身留存的凭据呈上,或者有人证;至于杀人,原是兴宇的管事下令对他们往死里打,他们不得已反抗,那人在混乱中被自己人误伤而死,不是他们蓄意杀的。
字字血泪,听者无不潸然泪下。
简繁已经信了大半。再说,这也无需问,只看这些男女织工们瘦得皮包骨的凄惨形象,再对比兴宇那些锦衣华服、凶神恶煞般的管事,真相呼之欲出。
他沉着脸问:“潘大人有何话说?”
潘织造想要辩解,却无话可说。
高三胖垂死挣扎,喊道:“大人,这都是李家在背后弄的鬼。我们给贵妃娘娘礼服绣的是九行九对翟纹,不是十二对啊大人!请大人明察!”说完拼命磕头。
潘织造急得瞪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时候说这话有用吗?
只会引得简繁往深处追查,一查便会查出他们给李家下的套,进而发现他图谋李家家产的一系列手段。有了这个污点,说他为贵妃娘娘织造的礼服是九行九对翟纹,是被李家陷害的,简繁怎会相信?
果然,一女工出面证实:绣工是按画好的意匠图绣的,每日都有人监工,如何作假?
又将那意匠图奉上。
简繁威严吩咐:“去李家!”
又向潘织造道:“潘大人,本官须将你收押,听候审问。你可心服?”
潘织造想说“不服”,可是不敢——简繁若非下决心要办他,便不会收押他;既然下决心办他,他再挣扎也是徒劳,反惹得简繁对他印象恶劣。他再顾不得自己了,开始思索贵妃和潘家退路,力争保全贵妃。
他躬身道:“下官遵命。”
简繁点点头,命人将潘织造、高三胖,以及兴宇一干管事都押入县衙大牢。为公平起见,那几个工人头领也一并收押。又命随从收妥那些证据,让众工人回家待命。再和齐县令去祥盛棉纺厂等四处,平息那里的工人暴动。
这一圈忙下来,已到下半夜。
他依然未歇息,赶往李家。
齐县令不住奉承他,夸他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不愧是朝廷的顶梁柱、皇上的股肱之臣。
简繁虽知他是奉承,也听得顺耳,再看身边:方家父子、王壑、张谨言、宁致远都紧紧跟随,自觉威重令行,感觉火凰滢看他的目光比先前不一样了。
刘嘉平等人原本在暗中观察事态进展,后来见钦差来了,忙都纷纷上前参拜,此时也同往李家。
一时到了杏花巷。
李家别苑大门敞开,李卓航夫妻率李菡瑶以及大小管事在门口迎接,已等候多时了。
钦差一到,众人跪迎。
看见这阵仗,简繁意外——这李家父女有些手段,难怪潘织造会折在他们手里。
他端着威严打量李卓航父女,并不叫起,见李卓航气质儒雅,虽恭谨而不失从容,是个儒商;李菡瑶年仅十四五岁,相貌秀美,正值豆蔻年华,面对钦差威压也镇定自如,连她身边的丫鬟都镇定自如,更加留心。
李卓航和李菡瑶都垂头待命,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圆月西沉,淡淡的月光照着这群人,偶尔一两声蛙鸣打破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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