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樊宏受雷远的命令,带了许多人狂奔到山道的侧面伐木,而他所做的,远比雷远预期的不住脚,再度跌倒在地。
山道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张辽发现他自己赫然也在惊怒地呐喊着,那喊声太过陌生,简直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的。他用手掌猛拍几下面颊,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住嘴,镇定。他发现惯用的铁矛就在边上,伸手去取,却没能拿起来,原来被一道粗大的树枝整个压住了。树枝的对面,还有人细弱地呻吟着,滚烫的鲜血从树枝下方流淌出来,把黑色的矛杆染作了红色。
他骂了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刀,奋力站起。
倒伏下的树木枝叶交错着,仍有一人多高。树木撞击地面的震动,激起了漫天的尘土,遮挡着视线。张辽挥刀砍断数根细枝,隐约看到后方的己方将士们一片狼藉,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之中。他喝了几嗓子,竟没有人顾得上响应。他皱了皱眉,不再理会惊惶的下属们,而是转过身,跨过适才砸落的树干,沿途拨开枝叶向前进。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雷脩等人。
往雷脩和他的同伴们所在之处倒伏的树木似乎少些,想来这些树木的倒伏是受人控制的;但没人能够精确操控树木的倒伏方位,所以他们也同样遭到了树木枝干的痛击。张辽看见有一人被压在树桠下,大口吐着血,几名甲士正努力将他的身躯拖拉出来。而雷脩持刀在手,灰头土脸地立在一旁警戒。
张辽慢慢地躬下身子,将身躯潜藏到枝干的遮蔽之下。他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从军数十年,再怎么样艰难的环境都经历过,但他一往无前的作战风格从来不曾改变。屈膝,沉肩、举短刀齐肘,他就像是即将扑食的豹子,有条不紊地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兄长!兄长!”
就在这时,山道上方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喊声。
与这喊声几乎同时,数十名甲士横冲直撞地排开枯枝乱叶,簇拥到雷脩身边。甲士们虎视眈眈地排出了一个小而紧密的圆阵,将雷脩等人护在垓心。那伤员也被迅速扶起,七手八脚地抬到后方去了。
一名身着浅灰色戎服,外罩披甲的青年快步来到雷脩身前,两人交谈了几句。
也不知那青年说了什么,雷脩笑了起来,旋即挺身直立,视线横扫。
张辽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将身形起来:“我们必定会胜利,我知道。”
他抬头眺望山道的高处,眼神锐利如刀。
而在山道较高处,雷脩与雷远等人聚拢在适才雷远藏身的巉岩之下,躲避着曹军毫不停歇的箭矢袭击。
雷脩轻轻推开搀扶着他的雷远,双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喘息。他感觉到全身各处像是被针扎一样的刺痛,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也说不出的难受。他张开嘴,荷荷两声,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倒是脑袋愈发晕眩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头颅重有千钧,而颈脖无法支撑的样子。
“兄长?”雷远看出他的状态很差,不安地唤了他一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须得尽快后撤。”
雷脩没抬头,他猜测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可怕,下意识地不希望被别人看到:“奶奶的,刚才差点就死了。这个张辽真是……真是……唉,世上竟有如此善战之人!”
“如张辽这样的熊虎之将,曹军百万之众里也找不出几个。兄长能与他斗得平分秋色,足可夸耀了!”雷远应声说道,又来搀扶雷脩。雷远并没有告诉兄长,当他和张辽接战不利的时候,自己有多么担忧紧张。他知道,雷脩现在需要的只是鼓励和信任。
这一次雷脩没有推开他。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两人向山道上方走去。
“邓铜怎么样?还有贺松他们呢?”雷脩问道。
“两位都无大碍,就在兄长身后呢。”
雷脩回身看看,只见两人面如土色地踉跄而行,邓铜有点瘸,贺松搀扶着他。他点了点头,又问:“上头那段山道,安排了何人守卫?还是丁立吗?”
“丁曲长适才与率部与曹军弓弩手对射,部属损失不小,他自己的肩膀也中了一箭。我已令他带人直接撤退。”
“那么……”
雷远坦然道:“兄长,曹军以虎将为先锋,勇锐着实难当。我们不宜在此地与之硬撼,大家都退回台地去,借助天险而守,应该会更好些。”
雷脩停下脚步,看了看雷远。
擂鼓尖的二十余里山道中,只有一处台地可以安置兵力,而台地前后,都是陡直的高崖。众人早就预料将以台地为支撑,抵御曹军。只是在原本推算中,曹军攻到台地至少也要耗费两三天;却不曾想,才过了半日就支撑不住了。雷脩有些恼怒,又有几分沮丧,他犹豫了会儿,决定相信自己兄弟的判断力。
“也好。”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怕是得好好歇歇才能缓过劲。只靠你们,本来也抵挡不住。”
“确如兄长所言。除了兄长,谁能是张辽的对手?”雷远叹了口气,搀扶雷脩的手臂加了把劲:“曹军只怕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须得再快些。”
巉岩下方,大队曹军调动的号令声清晰可闻,沉重的脚步声在山间回响着,隆隆不断,显示出一批又一批曹军正在不断补充入蜿蜒山道。更远处,在黯沉山峡间的曹军本营所在,背负认旗的传令兵往来奔驰,细如蚁聚的敌人随之调动起来。没人指望那几棵倒伏的树木能将他们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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