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身过去,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林微绪,眼神有一点黯淡下去,但他没作声。
沉默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细细密密地笼罩在林微绪每一寸肌肤表皮上,反反复复剜割着绷在心头上的那根弦,断裂以后,那一股酸胀的痛意恣肆野蛮地窜及遍布身体,几近无处可避。
“母亲死了。”林微绪自己在跟自己确定这个事实,“嗯,死了。”
眼睛被纱布蒙着,林微绪连眼睛都睁不开。
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她又伸手摸了摸眼睛部位。
但这次没摸几下,手腕就被轻轻按住了。
林微绪没有挣扎,因为很快又昏了过去。
拂苏低头看着林微绪很久。
他握着林微绪的手,第一次没有被挣开。
林微绪的手指很长,玉脂般白皙,好几处破了皮的擦伤。
但每一根手指都是柔软无骨,任由他握着。
温顺得不像是林微绪。
然后他从中得出一个结论,是因为林微绪把他认作了迟映寒。
所以,只要是迟映寒,只要不是拂苏,林微绪就不会推开他吗?
拂苏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塞住了,心里头某一处被挤压得酸酸涩涩的,理智上告诉他这样不行,但又贪图林微绪这一点温存。
因为林微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给他牵过手了。
拂苏才想起来他以前拥有过的,他以为牵手、亲吻、拥抱,都只是寻寻常常的肌肤之亲,并没有什么值得念想的,但是当林微绪肯这样温顺的给他握着手的时候,拂苏发现,好像他还是喜欢林微绪这样。
面对他没有仇恨,没有憎恶的林微绪。
于是,拂苏大着胆子,把修长手指轻轻插进她柔软的指间,和她十指相扣。
尽管拂苏并感知不到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他记得他以前和林微绪也这样牵过手。
所以现在也要。
趁着林微绪昏睡过去了,过了一会,拂苏把许医召进来,跟他说了林微绪醒过来了一会的事情。
许医诊断过后,神色颇为凝重的道:“阁主,这次国师大人的眼睛是被流光箭伤到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好。”
拂苏说:“那也得治好,她不能看不见。”
林微绪不能看不见。
没有什么特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是林微绪,所以不可以看不见。
对此,许医也很无奈,“阁主,流光箭的杀伤力……并不是寻常毒箭能比拟的,阁主,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听着许医说这句话的同时,拂苏还在看着床榻上蒙着眼纱的林微绪,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静默了片刻,拂苏终于敛眸,缓沉道:“我给你三日时间,不管什么样的办法,你给我去想,无论如何,她的眼睛都得恢复正常。”
许医虽然想不出来办法,但看到阁主这样执着,只得无可奈何的颔首退下了。
拂苏按照许医之前的叮嘱,亲自给林微绪换药。
林微绪身上伤得最重的,除了眼睛,便是后背了。
每次换完药,林微绪的脸色都要白一圈。
等林微绪睡沉了一些,拂苏才关上门,回。
把骊南叫了过来。
“皇帝这两日状况如何?”
骊南如实禀报:“皇帝回京以来,病情加重了,还有些精神不清,应该是毒性开始发作了。”
拂苏点头,把计划好的信件交给骊南,”让温承这段时间做好部署准备。”
骊南应了一声,接过信件后即要退下。
但这时候阁主忽然叫住了他,骊南转头回去,看到阁主扯了扯嗓子眼,很刻意将声线压得低沉,“我这样说话,像不像迟映寒?”
骊南一脸迷惑:“……阁主,为何……”
“像不像?”拂苏拧起眉,俨然只想要答案。
“呃,不是很像。”
拂苏又把发声位置变化了一下,压住腔调:“如此呢?”
“好像……有点像了。”
接下来,拂苏就着声线这一问题逮着骊南调整了半天,直到骊南终于说像了,拂苏才叫他滚了。
隔天林微绪醒过来的时候,拂苏正守在榻前翻着这两日京中的信报文书,听到床榻传来轻微的响动,拂苏耳尖一动,抬起头,看到林微绪不知何时醒的,又在摸着眼睛。
一边摸眼睛,一边发呆。
拂苏缓慢滚动了几次喉咙,舌尖抵着上颚,刻意绷紧了下颌,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唤:“微微。”
他学着迟映寒唤林微绪“微微”。
叫出口以后,心里头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怪异,酸涩,还有些微的期许。
五味杂陈的,一并交织成一团。
但是林微绪好像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摸了几下眼睛,便放下了手,没带什么情绪地干哑道:“带我去看看我母亲。”
拂苏说“好”,把林微绪抱起来的时候,怕林微绪认出他的气息,拂苏刻意收敛着气息,手臂线条绷得很紧。
他把林微绪抱到了清风阁的后山,陪林微绪在后山待了一会。
后来起风了,拂苏怕林微绪着凉,便把她抱下了山。
林微绪说不想回屋,拂苏便抱她到花苑的桃花林里,林微绪坐在石台上,曲起长腿,手搭在双膝上,一个人安安静静发着呆。
拂苏坐在她旁边,看了看她,把她的手抢过来放回自己手心里。
林微绪也还是没有反应。
这让拂苏忍不住想,迟映寒平时这样拉着她的手,她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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