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差劳苦啊。”
乞大力说道:“正因劳苦,才能显出小人的赤胆忠心。将军,裤裆里插斧子,小人破上了!”
莘迩哈哈大笑。
定下由秃连樊、乞大力办此差事,莘迩吩咐他俩明日即出发。今日天晚,他三人出不了城了,在郡府的客舍住下。
他三人出宅去舍,刚好碰见阿丑过来。
阿丑进到屋中,说道:“大家,乞军侯怎么了?”
“怎么了?”
阿丑心道:“往日见到,总悄摸摸地瞄我,今日却掐着指头,不知嘟哝些甚么。”这话没法对莘迩说,答道,“与平常不太相同。”
“那就对啦。”
阿丑接住莘迩正在洗刷的笔,细心地洗净笔上墨汁,擦拭干了,放入笔架,整理好纸、砚,说道:“大家,饭已热过两次了,是到房中用?还是在这里吃?若在这里,奴给大家端来。”抬起头,恰与莘迩的目光相对,却是不想莘迩一直在看她收拾。
蜜烛的莹莹光里,她脸不觉微微一红。
虽是换了唐人的襦裙,却因莘迩的喜欢,阿丑发式未改,仍束了辫子,搭在素底染花的绢衣襟边。她红着脸,低下头,抚弄辫捎,一副柔驯的姿态。
莘迩柔声说道:“到房中吃吧。”
次日一早,秃连樊、乞大力忙不迭地出城到营,略作整装,各带十余胡从,前往北边的黑水,找卢水胡的种落去了。
郡功曹史亮今天休沐,出至自家的田地巡视,远远地望见了秃连樊和乞大力各引从骑,策马向北,心道:“怪哉,他俩不在营中,往北边作甚?”
直到回入城中,来到自家在“市”里的店铺,他兀自尚在思忖此事。突然想到了原因,他心道:“是了,应是府君要行‘收胡屯牧’,故遣他俩往卢水胡传讯去了。”
“贤佐?”
史亮应声瞧去。
喊他字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士人,模样与张道将有几分相似,却是张道将的父亲,名叫张金。
史亮赶忙行礼,说道:“张公。”
“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建康三县,有三个土著大姓,张、高、史。此外另有一“麴”,即麴硕之“麴”,不过是麴氏的小宗,人丁不旺,然因其大宗之故,却也差可与前三姓比拟。而此四姓中,张姓最贵。
张金虽无官身,但那是因他不愿出仕;他居家养望二十余年,一旦出仕,郡人都说,至少四品起步。无论张金的族望,抑他本人的名声,均非史亮可比。
故此,史亮执礼甚恭,谨敬地把自己所想,告诉了张金。
张金“哦”了声,说道:“府君要行‘收胡’之策了啊。”
“是的。”
史亮半点也不奇怪张金怎会知晓郡朝尚未公布的政措。
张金的儿子在郡府任大吏,他的兄长在朝中任重臣,他的从兄弟、族兄弟分布内外,任官者众,所以其人尽管白身,论及消息之灵通,莘迩也不如之。
张金没有蓄须,他摩挲光滑的下巴,心道:“我兄与我信中说,此策是大王极其看重的,如能得行,将对朝廷大有益处,嘱我切莫从中作梗。阿兄,你太小看我了。我岂短视之徒?此策如行,受益的何止朝廷?长远来看,对我家也甚有利处,收的胡夷越多,……呵呵,日后供我家役使的徒客不也就越多么?我不但不会阻挠,且会相助莘幼著。”
便如那秃连赤奴早前巴结令狐奉相同,为了争到更好的草场,卢水胡的诸部,不少找了唐人的权贵作后盾。求到张家门下的,是而今卢水胡最大的一部,也是卢水胡的首领部落,号为“且渠”,其部每年送给张家大量的牛马羊驼,并年年献上胡奴胡婢,供张家劳役驱用。只是,在“长远的利益”面前,且渠的这点奉献就不够张金看了。
史亮问道:“公今日怎有兴莅临下铺?”
张金收回思绪,笑道:“我听说你家进了一批西域的金银宝器,特来看看。”
“是进了一批。公请入内阅视,如有相中,亮亲自给公送到宅上。”
张金令二十余个随从候在街上,随史亮进其铺内,选拣宝货。
连着七八天,郡内无事。
莘迩上午理政,下午练兵,夜间读史,日子过得充实。
这天,守城的门侯来报:城外来了百余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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