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闲聊了一阵,气氛热络了不少,过了一会,史可法微笑问道:“李先生,我听人说,你本寓居南洋,后在东番立足,按理来说,与东虏相隔万里,怎么这么些年,接连杀虏建功呢?”
史可法这个问题倒是有些尖锐了,说起来,大明与东虏之间的战争,更多的是崛起于东北的满洲威胁到了大明统治核心的京畿地区,在民族意识没有觉醒的十七世纪,这场战争更多的关乎利益,纵然有华夷之辨在其中,但是在这些人眼里,李明勋也属于夷人的行列。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原因很简单,社团的产业不仅在台湾,还有东海之地,特别是那里出产的毛皮,是社团的主要利润点,如今又有其他产业勃发,自然与东虏冲突不断了。”
“至于山东御虏更简单了,社团需要大明的市场和商品,想要和朝廷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解其所忧,东虏乃是大明头等敌人,为朝廷御虏,事半功倍嘛。”李明勋继而说道。
史可法点头不再追问,倒是钱谦益笑道:“这么说,贵社与东虏之间并无根本的矛盾咯。”
“钱先生这是何意?”李明勋不由的警惕起来,他已经感觉今天这些人来者不善了。
钱谦益说道:“李先生,如今贵社在两广和江南都与士绅合作海贸,也被朝廷所容,可以说,大明官绅商人与贵社纠葛不清了,相互都离不开了,那你第二个目的就达到了,如果东虏能容忍你在东海的作为,那是不是说,你与东虏就没有矛盾,可以停战了?”
李明勋却是笑了,东海之地在大明这些官绅眼里永远是贫瘠苦寒之地,再大的地盘也是无用,但是在清国眼里可是不同,那是清国的侧后,也是龙兴之地,社团在东海占据了巨大的地盘,掌握了数十万人口,如今前沿已经顶到了宁古塔,就算日后不再继续前进,也是把东虏核心利益区的一大块切下来,就算不威胁辽东,日后南下也可以剪除朝鲜这个东虏的最重要盟友,东虏如何会容的自己呢?
“许是在下读书不多,不明白钱先生的意思。”李明勋微笑说道。
史可法轻轻拍手,楼下竟然是走上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卒,押着一个犯人扔在了地板上,那犯人三十余岁,身材魁梧,罗圈腿,双手都是茧子,尤其是拇指,还有扳指印记,一看便是弓马娴熟的精悍猛士。
“此人叫李率泰,李先生可认得?”史可法问道。
李明勋微微摇头,无论是社团中人还是打交道过人中,都是没有这人的印象,史可法说道:“这人是大汉奸李永芳的次子,是秘密前往东番与你和谈的。”
李明勋神色凝重起来,他随手提起李率泰脑袋上的瓜皮帽子,露出了一脑袋的短发,看长度不过两寸长,想来也是近期留起来的。对于东虏派遣出和谈使者,李明勋倒也不感到惊奇,社团打疼了东虏,双方交涉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李明勋不明白的是,这人怎么会落在史可法手中。
东虏找自己和谈,要么找去永宁城,要么阴潜登州,都是能联系上社团,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自己来到江南,左思右想,心道可能是登州或者海参崴那边出了问题,或者是登莱巡抚和朝鲜的沈器远有对自己阳奉阴违的。
这倒是也不算什么,毕竟社团发展到了这一步,实力有了,威望也有了,这些一心抗虏的人最担心的就是社团和东虏讲和了。
“哦,是东虏的使者啊,哈哈,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到了这里呢,在下在登州和宁古塔的时候也是遇到了几批,见了也就是随手杀了,怎生东虏如此不知趣,还派遣人来送死。”李明勋笑道。
他又拍了拍李率泰的脸,说道:“原来是李永芳的儿子,就算和阿巴泰联姻的奴才,也到底是奴才,派遣奴才来送死,到底是不心疼。”
说罢,李明勋从腿侧抽出那把燧发手枪,问道:“史大人,这人是您杀,还是我杀!”
“先生不听听他的条件吗?”史可法问道。
李明勋摆摆手:“用不着,左不过是裂土封疆,封王拜公,若是土地,我有精兵在手,想要哪块自己去取便是了,若是后者,东虏国中的汉人藩王,地位也是不如区区一个贝勒,顶着王爷的帽子,当的却是奴才,哪里似我现在,逍遥自在。”
史可法与钱谦益相互看了看,二人都是有些吃惊,没想到李明勋对东虏那边如此决然,他们以为李明勋这类商贾,应该懂得权衡和两面讨好,在他们的预计中,李明勋应该两面下注才是,这与社团最近从山东大举退兵也是相互印证的。
“好好好,好一位忠义之士!”史可法拍拍手,给李明勋满上一杯,史可法对那士卒说道:“把这汉奸拉下去,拉到南京城,当众处死,告慰那些被东虏所害的大明百姓。”
两个士卒拉着李率泰就是要走,李明勋却是拦住了:“慢着!”
钱谦益笑了笑,心道:李明勋果然是自己猜测的那般,徒有其名!
“李先生还有什么赐教的?”史可法紧张的问道,他不会相信李明勋会当众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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