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是显然对于卢青鱼并没什么兴趣,只客套地问过了便又和舒白印说话:“许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你还会回到这里来。”
“以后大约没什么机会了,总归还是要回来看看,”舒白印看着周围的坟冢,很明显是经常有人打理的样子,看起来干净整洁,连杂草都都没有,“看来你时常来这里。”
“一个人太寂寞了,总想来找阿敏说说话,”他口中的阿敏是舒白印一个师弟,名叫陆敏,“以前我总担心我要比阿敏先走,他该多伤心啊,可世事总是无常,没想到当初却是他先走了,我却拖着这副残躯苟延残喘到了如今——舒白印,你又如何呢?这么多年,找到答案了吗?”
“我不知道。”舒白印轻飘飘的叹息散落在秋风之中,“我不知道你们所执着的是什么,不管是你和陆敏,还是飞茵,甚至是闻玉声。从前师父总说我太过愚笨,不知世事,可这么多年,我辗转许多地方,也见多许多人与事,但我少年时不懂的东西,如今老来,仍是不懂。”
卢青鱼看着舒白印平静而清冷的面容,忽然觉得他格外得遥远,明明他就站在身侧,却仿佛如远山的云,他轻声喊道:“舒先生。”
周云是忽然大笑出声,笑得连连咳嗽,几乎要岔了气,他身后的随从急忙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喂他吃下,“你果然还是那个舒白印,嗬,舒白印啊……假若你不是这个样子,或许当年就不会发生那些事,阿敏也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他按着胸口急急喘气,“该死的人也死了,这么多年我无人可恨,所以只有恨你了,无数人问过我十年前的长霞山发生了什么,我从来不说,由着所有人误解你……”
“天下无十方府不知道的事。若不是你掩盖住我的行踪,我哪里来这十年的安稳?周府主,这么多年来,多谢了。”
卢青鱼听说过,舒白印失踪之后,有不少人去十方府试图重金购买舒白印的消息,可无一不是无功而返,所以江湖上才会流传出舒白印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听周云是的话,十年前的事果然是另有隐情的,可当年师娘也派人去十方府拜访过,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卢青鱼一直想问舒白印当年的事,可总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今天一路上山想要问的时候,却又莫名地不敢问出口——卢青鱼有些突如其来的忧虑和惊惶,他突然间有些害怕起真相。
周云是平缓了呼吸,声若游丝,“你又有什么错呢?本来……你才是那个无辜的人。也许还是舒鹤先生说得对,你天生剑心,那些凡情尘事,于你来说,终究不过是尘土,即便沾了身,也不过是徒添负累罢了。”
“你以后,还有什么打算?”周云是问道。
“池镜西约了我下月初十越州孤鸿台比剑,”舒白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或许得去一趟闻道谷,总不能拖着这样一副身体去赴约……那之前大约还是要去一趟剑器堂,当年的事,总归还是应当和飞茵讲清楚。”
周云是神色微微一怔,随后又笑了笑,“罢了,反正我也是时日无多,哪还管得着你呢?”他示意随从备好辇车,准备离开,启程之前,他走到卢青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卢少侠,有些人一生不识风月,落花之意难免要空付流水,强求不过是伤人伤己。这世上有的是惜花人,且趁着还未陷落,早些脱身吧。”他叹息一声,后面的话低不可闻,“但愿这世上,不要再多一个谢飞茵,更不要再多一个闻玉声。”
舒白印将祭拜的烟烛黄纸都点了,卢青鱼看着跳跃的火光,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舒先生,十年前的长霞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四章儿女情
舒白印是师父舒鹤捡来的,他是被丢在山道上的弃婴,不知父母名姓,便随了师父姓舒,又从书册里随便翻了两个字做名。
他自幼长在山中,仿佛天生便缺了根弦,对于一切事物都没什么兴趣,唯独专注于习剑。似他这样天资卓绝的少年人,本该是众星捧月,偏又不谙世事,性情冷淡,说话做事极不讨喜,难免叫人觉得恃才傲物,除了活泼跳脱的陆敏和温柔和善的谢飞茵与他亲密些,其余师妹师弟们都与他关系不太融洽,时常捉弄他的也不在少数。舒鹤曾感叹舒白印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在剑道上必有大成,不过不知变通,只怕必定会惹上不少麻烦。果然他在十六岁那年就惹下了一个大麻烦——他不声不响地向名剑谱上排名第一的桃花坞主人唐卯递了战帖。消息传出的时候江湖一片哗然。虽然名剑谱品评的其实是剑,而非剑法,但唐卯毕竟功力不浅,名声蜚然,门下弟子宾客众多,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居然敢向他递战帖,可见何等狂妄,众人都说舒鹤教出来个愣头青,连唐卯自己也抱着要管教管教这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的心思。然而桃花坞一战却最终是舒白印胜了,成名已久的唐卯居然就败在了一个少年人手里,一时羞愤难当,遣散了门下弟子,从此闭关不出。
舒白印虽一战成名,可却给长霞山带来不少麻烦。
且不说众多江湖人士心里如何想,光是被唐卯遣散的门下弟子不断来长霞山讨要说法就够麻烦了,长霞山原本就不太在江湖中走动,处理起这些事来手忙脚乱,这个时候还多亏了周云是的斡旋。那时候周云是还不是十方府的府主,因为天生体弱多病十方府秘密送到长霞山静养,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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