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齐这个人在她少女时期残存的记忆是跟腿疼可以一较高下的。当初躺在脏雪覆盖的地上,她凝望着头顶那一方狭小的天地,想着她这辈子都要记住这个男人的长相,她也得打断她的腿,不,把他弄残,或者让他去死。
但这些都不过说苟延残喘时的一种促使求生的想法,等她被救起,后来养伤的那段无聊日子,又觉得好笑。
报仇?怎么个报法?
她妈是报了警,可又有什么用,那片地方的治安一向奇差无比,角落里发生的肮脏事儿数不胜数,只能自认倒霉。
即便她能隐隐察觉自己被人这么嚣张地欺负是因为她妈,但也没法开口问。
毕竟蒋韵的表情实在不是很好,她生了病,却一直藏着,孔一棠知道,也不说,母女俩隔着很多东西,根本亲近不起来。
再后来,生死隔开这段并不亲昵的母女关系,替她出气的人倒是真的来了。
蒋家人很疼她,再加上孔一棠是认得出聂齐的。
蒋航成绩很好,平时做派都是跟相貌完全相反的儒雅,但在帮自家人出气的事儿倒是特别积极,还想背着孔一棠去做,但这个刚认回来的小堂妹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直截了当的说要跟过去。
那天是雨天,孔一棠被蒋家认回去的第二个月,住在孔家的第三个星期。
那时候她忍着恶心每天跟打断她腿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也跟取代她母亲位置的女人一起吃饭,不着家的父亲的瞧见她也只不过是打个招呼,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对她的态度很是犹豫。
世界都是阴天。
暴雨的时候伴随着腥气如期而至,她被蒋航带着去了聂齐常去的会所,冷眼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有一只眼不太好使的男人身材高大,跟别人打成一团,女服务生尖叫着,地上都是碎玻璃渣。
以暴制暴。
蒋航站在一边看着聂齐,笑了笑,「他还挺能打。」
孔一棠没接话,她看着聂齐护着其中一个女服务生,被人打中了后脑勺。
这种场面她没见过,但也没觉得于心不忍。
当年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人觉得于心不忍。
蒋航看她不说话,最后伸手拦住妹妹的肩,想揉揉对方的头发的时候被孔一棠打了一下。
「别动。」
十六岁的女孩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瘦瘦小小,头发颜色有些浅,面黄肌瘦倒是不至于,因为裸。露在外的皮肤倒是特别白皙,跟瓷似的,总觉得得好好保护。
好瓷有了裂缝。
蒋航看着孔一棠的拐棍,最后揽着小姑娘的肩转身走了。
「没什么可看的,等会警察来,他就该去喝喝茶了。」
后来的事儿孔一棠也没多关注,反正聂齐是被送了进去,以为再出来也得有个几年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提前出来了。
去年不怎么好的那一面,足够看出对方敌意与日俱增。
不过当时孔一棠没仔细想,但现在在付乐的提醒下,她倒是留心了,问了句:「单小姐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当初聂齐宁愿被打也要护住的是单林黛?
那可真有意思,一个天性暴虐的人,居然还可以这么长情?
徐宛诗知道么?
付乐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她的猜测是对的了。
她也认识不少人,圈子里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多半能听见风声,最近孔一棠的事儿占了头条,更别提应昭还受了伤,按这位的性格,怎么说也得是血雨腥风的,没想到居然也没想象中那么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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