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笔,傅知非原想着递给舒望叫他再写一遍。
舒望“啧”一声对傅知非说:“我想着这是我做的、你用的笔我就分心。”
傅知非笑着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舒望说着也不太好意思,抠着书桌抽屉拉开来又关上,来来回回。
小锦缎盒里装着他们的私印,傅知非这样的小玩意儿多得很,画印、姓名字号印、收藏鉴赏印、斋馆印、书简印,一个个装着,大的小的不同尺寸的,还有对应的印泥,红的蓝的黑的紫的,一团团装在水色裂纹釉的印奁里。
前段时间傅知非定制了对巧色芙蓉石的印章,他和舒望一人一块,芙蓉石白里透红,白的像刚破皮的荔枝,红的娇艳像刚泼上去的山茶花。
傅知非瞧着他的眼神就带了玩味,拉着舒望坐在他身上抬了抬腿,轻声说:“你还想着那事儿呢?”
舒望耳朵一烫,浑身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急忙把抽屉关上:“没有。”
那两方印都沾过鲜红的印泥,之前刚买回来的时候还往舒望身上落过款,这事儿太臊人。
傅知非不再多提,捏着他的手带他写字。
舒望有些心不在焉,傅知非倒是很闲适的:“我知道你怎么写不好字,‘心之忧矣,如匪浣衣’,你就是怕我妈到时候不同意我们的事,会替我为难。”
舒望垂下眼睛来默不作声,傅知非握着他的手写完字,抓笔的姿势松散开,握住他的手轻微地摩挲。
舒望看着纸上的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第82章娇气,变扭,空
“阿姨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舒望仰靠在傅知非胸前问。
傅知非在他身后沉默了很久,就在舒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说:“很娇气的人。”
舒望闻言一愣,之前他对于傅妈妈的印象一直都是眉目锋利的气场老太太,听见傅知非的形容词竟然是“娇气”,一时间对于傅妈妈都没了个形象概念。
“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头发有些自然卷,每天晚上九点钟定时护肤,哪怕在我小时候家里不甚富裕的那段时间里,用热毛巾敷脸也是在这个点。”
“她喜欢保养她的手,打理头发,吃东西的时候要慢条斯理,不然她看了会生气。”
“她喜欢在早晨跑步,晚上看书,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了,她每天晚上还要喝一杯牛奶。”
舒望听着觉得熟悉,突然地就说:“你和你妈妈很像。”
“嗯……”傅知非鼻音淡淡地应和一声。
舒望笑了笑:“说不定你们两个的脾气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傅知非笑说,“我妈很娇气的,你依着她,她就笑,不依着她,她就翻脸。也就和我爸闹矛盾之后会臭着脸给他弄顿好饭当补偿,有时候生气了,连往他的饭碗里撒盐的事情都做过。”
“她一直都更喜欢我哥哥,因为傅知礼更听她的话。叫他好好读书就会好好读书,叫他学医当医生,他就学医当医生,叫他该结婚了,我哥就在她的安排底下去相亲。”傅知非说,“我以前还问过我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学医,是不是真的觉得相亲这件事好。”
舒望问:“他是怎么说的?”
“我哥说,行为能改变思想,只要你不要事先带着抵触情绪去做,你就会发现专业学到一定程度上都是很有意思的。至于相亲结婚,他倒是很感谢妈妈,因为他生活得很幸福。”
傅知非的口吻里带了一点嘲讽:“稳定、安逸,基本大家对于生活的需求好像就只有这么简单。”
舒望不太给他面子的小声说:“其实我想的也就只有这么简单。”
“我很肤浅的,傅老师,”舒望说,“不会讲大道理,也说不来很漂亮的话。”
“小的时候我就想,要是爸妈能回来陪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爸过世之后我有时候也想,只要他活着哪怕不在身边也行。再后来出来工作了,离家远了,就觉得,虽然扛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责任和负担很累,但是你知道身后会有个家,家里有爷爷奶奶有弟弟,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撑不住也回不了家的时候,可以往后靠一靠,脚能踏在实地上,而不是空落落的。”舒望用后脑勺磕了下傅知非的胸口,闷闷地响,“你这儿太空荡了。”
傅知非伸手摸了摸心口。
“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也能生活得很好,可我还是想你也能有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望说得傅知非的确有些心动,那些挂在嘴上的嘲讽和不屑往往是心里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
傅知非皱了下眉头:“可是这么多年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等把事情摊开了说,又是让人头疼的争执、吵架和无休止的指责。”
舒望笑了下,手里捏着傅知非环在他身前的手:“我猜你肯定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就和家里没了往来。”
“怎么会……”傅知非说得叹气,“逢年过节我也有给家里打电话,可她联系我都是想给我相亲找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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