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长角了的男人天天来找阿平。我听那些在宫殿里跑来跑去的小鱼小虾化形的长着麟或是须子的宫婢们很细小的唤他“龙王大人”。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大人物。
阿平平时很安静,写写诗词,描描丹青,照照镜子。在“龙王大人”来的时候会笑得很开怀,也很大声,琅琅的,十分好听。但其他时候的阿平,依然是看起来很忧郁的。
他这份忧郁很了不得,在我尚还是一团稀散的泡在碱水里的糯米时,神智尚还混沌不清,阿涉就一边团米一边叨念,他在江边一直看着的那个男人,芰荷为衣,芙蓉为裳,高冠岌岌,长佩陆离,神姿毓秀却愁苦不堪,徘徊彷徨,踉踉跄跄,迷途而不知反。那个男人从年轻时就好看,即便添了岁月也迷人,有好看的眉,好看的眼,挺直的鼻管和悒郁不平的凹陷的嘴角。
那个男人那么忧郁,他的诗篇美得像是苦里酿出来的,芳醇又凄清,仿佛喝下去便要愁肠百结牵肠挂肚,沉坠坠的。却又轻盈而自由。
诗人的忧郁总是了不得的。那似乎是很复杂的生命力。
阿涉喃喃自语,我就这样看着他。我一日日的望着他啊。
然后他眼里的光芒就像是火炭那样熄灭了下去。他眼睛的里的水大概是熄灭了那样旺盛的火,才总是那样的烫吧。
我被烫醒了。
我听到阿涉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本想着和他一起,在滩涂边拖着身躯沉重的负累轻盈的舞蹈的,没有人抛弃他,从来没有过。
从阿涉的指缝间潺潺流下的泪水淹过了我。我泡在他的泪水里,只觉得浑身都是苦的。阿涉的泪水很烫,一路烧到了骨子里,连带着烧进去的仿佛还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影子。
第6章
有一回,龙王来阿平的房里聊天解闷儿,一边吃着脆枣,一边和阿平拉拉扯扯,然后就猛地给枣核呛住了。
惊天动地的咳了半天,阿平在旁边抚着他的背吓得魂都掉了,半晌才看到一枚枣核颤悠悠的顺着水流从龙王的嘴巴里飘了出来。还带出来一小串亮晶晶的气泡。
枣核骨碌碌的滚到了我的身边,就再没人理睬他了。
阿平又哭又笑,“可是把我一顿好吓!”
龙王张张嘴巴,却尚还说不出话来只能苦兮兮的咧着嘴笑。
第7章
两人相携着出去后就这屋子里就会是一片静谧了。
和往常一样。
阿平总是和龙王在一起的。
他们站在一起显得很和谐。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们俩个在一起就会想到阿涉,想到阿涉红红的兔子似的眼眶,圆圆的眼睛,绝望的像两团雾气,火炭在雾气里灼灼的烧着,烫的人浑身发紧。
我沉沉的打着瞌睡,一不小心就要睡过去。
过了好久,我突然就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呼唤:“您……您会说话吗?可、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细细小小的,却又异常清晰。
我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枣核滴溜溜很欢快的转着圈圈,那是个少年的声音,很清越很透亮。我望着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枣核转了一会儿,看到没人答话,有些丧气的躺了下去,不动了。很细的叹了口气——“唉”的一声。唉的很是颓丧寂寞。
我馅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痒痒的。
我从未和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交流过。
我想说些什么,有些东西在我的馅里拱来拱去。然而我被绳子死死的绷着,我不敢张口。
我就这样焦急的望着他,希望他能够发现我的尴尬再主动的说一些什么。
然而,没想到他躺了一会儿就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向着门外飘,还咕咕哝哝的:“我还是去找小鱼小虾说会话吧……粽子!我为什么会找粽子说话呢?!”
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眼看着他就要飘到门口了,我一着急就叫了出来:“……别走!”沙沉沉的,十分暗哑和那些木头上陈年的光泽似的浑糊一片。
枣核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这个声音着实让我也有些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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