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柔和地飘进她眼睛里,一点都不难过。王营新看着坐在驾驶席上的人,感到十分古怪。这个驾驶员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戴着一顶鸭舌帽,低着头,王营新无法看到他的脸。唯一看得清楚,这人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就是放在方向盘上的两只手。王营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人家的。那双手是格外地洁白,就像茉莉花一样。
“请问,广闻学府怎么走?”从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那里传来一句话。王营新指着前方,“你开过头了,广闻不就在你后面吗?”
王营新已经看到学校的旗杆了。学校每天早上升旗,傍晚降旗。棋杆在黑夜里是个很明显的标志。开着跑车的人说,“在哪里?”
他回过头去。王营新看到了这个人的脖子。脖子雪白。“你不觉得哀伤吗?”
“嗯?”王营新说,“你问我什么?哀伤?”
“因为学校里装了很多的尸体啊。作为学生,整天和尸体呆在一起,你应该感受过飘渺无依的那种悲伤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呢?”王营新纳闷地问。黑色衣服的人说,“因为你。”
“我没呀!”王营新提高嗓门。坐在跑车上,大概是个有钱的,穿着黑衣服的人说,“呵呵,因为我是鬼啊。”
王营新从自行车上跨下来,按了两下铃,嘲讽地说,“哈哈,这样啊?不要装神弄鬼的,你到底是谁啊?”
“你不觉得哀伤吗?”
下着小雨。王营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你说什么哀伤?”
“你在解剖尸体的时候,应该感觉得到那是怎样一种感情啊。尸体唯一能体验到的感觉就是人世间的哀伤,至于喜悦,就是活人的事情了。跟尸体打交道的解剖师,你不是比别人更了解尸体吗?”
“我只解剖过几个尸体,没有资格被叫作解剖师。”
跑车灯的光线依旧是那么柔和,简直像轻纱一样。风呜呜地吹着,像在哭泣一样。天空是那么的幽深,s-hi润的感觉往王营新毛孔里面钻。王营新连着按了几下车铃铛,“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人。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要是做鬼可以有轿车开我也要去做鬼。”
“解剖师。我是你曾经解剖过的尸体,你能认出我来吗?”穿着黑衣服的人抬起头。黄色的面具。王营新知道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尸体在某种液体里保存得时间过长皮肤就会变黄。解剖尸体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能拍照。王营新从不信有鬼神,老师告诉她,如果给尸体拍照,那么它会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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