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艽都没松开小九的手,即使不放在嘴边吹,也这么握着。小九的手都出汗了,可是却不想他松开。
进了公馆,一入餐厅,入眼的净是些荤菜。那天吃包子,不过是随口一提,他倒是心细。
饭桌上,少不了一番“多吃点”“吃这个”这样的话语。小九心里惭愧,秦艽为他做这么多,但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麻烦,他也想为秦艽做点什么,可他能做什么呢?尽管是秦艽的人了,终归改不了他戏子的低贱身份。
饭后,秦艽说着让小九温习功课,便独留他一人在偌大的书房。
其实他哪用温习什么,国文还好些,数学英语那些个,课本上的字他都识得,连在一起却又不识得了。他不好意思拂了秦艽的好意,只得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发呆。忽的瞥见书桌下露出一角,他弯腰抽出,是那时先生教自己的《越人歌》。那句“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被自己翻来覆去写了好几遍,另外几张纸上,是秦艽的名字。
曾几何时,那么惧怕和秦艽有来往的自己,竟然也将这个人深埋在了心底。终究是因为他待自己太好了,好到想起他时,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了。
“九哥儿。”牡蛎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九爷让你歇歇,别光顾着学习。”
“啊……”小九不禁有点脸红,他根本没翻过一页书。
“别‘啊’呀‘嗯’呀的。”牡蛎用叉子叉住一块凤梨,送到他口中“要我说,九哥儿,该抓紧的时候,你也得上点儿心呀!九爷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可犹犹疑疑的?”
是呀,秦艽待他这么好……小九也不知,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是充斥着一些莫须有的惆怅。他伸手接过牡蛎手中的叉子,忽听牡蛎惊叫一声:“呀!九哥儿!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伤的也不重,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大惊小怪呢?若是放在以前,冻伤了,磕碰到哪里了,不是经常的事吗?换了一个身份,身上的这几两肉也变得金贵了。
“搬桌子,不小心碰到了。”
“哪个不长眼的!真是晦气!”牡蛎气呼呼地骂道“你有没有和九爷讲?”
“啊……”小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讲了的……”
“这帮小子,准是看你好欺负!让九爷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牡蛎替小九打抱不平道。
说着,小九就想到那些学生们鄙夷的神情。他身边就牡蛎一个可靠人,忍不住的,断断续续和她讲了起来这些日子的不愉快。他说话慢,有时候,有些词还羞于说出口,幸好是牡蛎,一听便知晓了小九的意思。但这一次,绕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小九。
“你总该知道的,我们这样身份的……有一日好过,便过一日。”好一会儿,牡蛎才瞧了瞧书房外,见是没人,便对小九低声道“你瞧着紫苏,日子还不若你,侯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主儿,能有的一日安生便阿弥陀佛了。跟了九爷,往后怎么样的……先过了眼前。那些个学生,他们懂得什么?生下来便含着金汤匙,哪里懂得卤盐的苦涩。”
“九爷……九爷是好人……”小九下意识为秦艽辩解道。
“我说那么多,你就只听到我说九爷的不好了……”牡蛎叹息一声,似是想到什么,又急忙道“诶,对了,九哥儿,你不是不想去那劳什子的书院嘛,那你和九爷讲。做点什么不成?”
“千万别讲!”小九急急道“我……我不能,不能给九爷添麻烦……”
“真是服了你了。”牡蛎白了小九一眼,忽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了,九哥儿,我给你讲件事。”
小九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她小女人般的扭捏了一会儿,才附在小九耳边道:“我和韩阳在一起了。”
韩阳?就那个板着一张脸,秦艽的副官?!小九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他和我讲了许多关于九爷的事。”牡蛎担忧的望着他“人们常说‘戏子无义’,但我知道九哥儿你不是那样的人。正因如此,我才免不了担心。先前在戏楼,我待你不够好,你不记前嫌,带我来了这里。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结识韩阳,这日子,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我没有什么不满足。往后的事,谁也料不准,九爷不要你了,我们就姑且依靠着韩阳,你我姐弟相称,我有一口吃的,便有你一口。即便是他弃了我,做些苦工,你我二人也过得下去。总之,我绝不会让你一人。”
“九爷他——”小九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单单听到牡蛎这么说,就想要为秦艽辩护一番,然还没来得及张口,被牡蛎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行啦,九哥儿,我知道现在在你眼中,九爷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但你要知晓,往常他玩过的戏子,小倌儿,比你见得客人还要多!哪一个不是你这样柔柔弱弱的?他偏好的就是这口!就拿紫苏来说,她的性子,和你有什么差?再论九爷,难道待她还不够好吗?现在呢,她又落得什么模样呢?你这心里,必须要清清楚楚,总不能叫旁的人牵了鼻子走。”
紫苏……秦艽……小九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他怔怔的站在窗前。书房后的花园里,秦艽正坐在白色的秋千上读着手中的书,安静得好似一幅画。这样的画面,使小九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此生,他待自己如此好,即便如牡蛎所说,被负了,被弃了,小九也甘愿。
他没了心思看书,也不顾牡蛎的叫喊,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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