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低着头,沾染了些许污泥的发丝散乱,垂在额前,让林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觉得他的语气沉闷得就像压着千钧重担:“自己?”
“哈哈哈,哪还有什么自己。”他低声自嘲,嘴角咧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白叹了口气,他扶着李丹青来到了屋中的木椅,小心的将这位世子扶稳坐下,这才有些心疼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世子去外边历练些时日,磨去些锐气再回来。”
“阳山传承千年,底蕴雄厚,其间出过的武君不计其数,世子在那里……”
“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坐下身子的李丹青依旧低着头,任凭水渍从湿漉漉的发丝滴落,溅在他名贵的衣衫上。
“总归好过待在武阳城吧,当年李将军对老朽有救命之恩,老朽也会在陛下那边为世子多说上些好话。”
老太监劝解道。“那里天高海阔,远离武阳城,至少……你可以做些你想做的事情。”
李丹青抬起了头,瞟了一眼林白:“他放心让我一个人去阳山?”
这个问题让林白有些尴尬,他顿了顿,才面有难色的说道:“阳山山高路远,陛下自然是要差人护送世子……”
“我爹死了,六十万白狼军也被朝廷接管,我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李丹青低着头闷闷的说道,忽然他像是想了什么,抬起头看向老宦官,问道:“你说,他到底在怕什么?”
“世子慎言啊!李将军是我武阳庭柱,他死于辽国贼将之手,陛下也甚是悲痛……”林白赶忙说道。
李丹青却摇了摇头,打断了老人的话。“我爹修为已至武君,是要被封下圣山,成为山主的人。”
“白狼军骁勇善战,纵横天下所向披靡,试问这天下谁能杀他?”
李丹青的反问让林白的脸色有些窘迫,他沉默了一会,方才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世子不能接受李将军战败的消息,老朽也能理解。”
“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世子还是要……”看得出老宦官很努力的想要安慰李丹青,但李家的世子,却只是低着头,双拳攥紧,沉默不语。
他安静的听着老人讲那些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信下的道理讲完,这才抬头看向对方,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艰难的笑容:“我懂了。”
“谢谢林爷爷,我没事了。”
李丹青安静又乖巧得像是变了个人,但林白却还是有些担心,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嘱咐了几句话,这才离去。
……
林白走后,偌大的李府又只余下了李丹青一人。
府中的下人早已被李丹青遣散,李丹青迈步走在府中,看着清冷的府门里的一草一木——依照着林白透露的消息,明日他被流放阳山的旨意便会下来,负责看管他的人会一路押着他前往阳山,从此山高路远,而眼前这庭院中他年幼时与父亲一同种下的草木,便也难有再见之日。
算是道别,也算是睹物思人。
天下着小雨,落在砖瓦与石板上,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李丹青任由雨点拍打在身上,穿过李府的长廊,不觉间便来到了自己父亲的书房前。李丹青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那坐落在园林幽静处书房,但终究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书房中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模样,里侧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古籍,从史料文章到志怪小说,甚至一些淫词艳曲,都罗列其中。
李牧林是个粗人,除了行军打仗,其他的事情都一窍不通,这些古籍都是李牧林找人买来充当门面的东西,除了那些淫词艳曲,其余的书籍,李牧林是看也未曾看过一眼。
而书房的外侧墙上却挂满了各色利剑,这些剑中这些有长过五尺的,也有短不过三寸的,有宽刃细尖的,也有古朴锈迹斑斑的。
若是有懂剑之人看着这满墙的利剑,定然会发出惊呼,感叹这小小一隅房间中竟然囊括了如此多的世间神兵。
李丹青喜欢剑,所以李牧林便收集了天下的名剑。
李丹青的目光在那些长剑的身上一一扫过,脑海中一一闪过当初李牧林送给他这些剑时的场景,嘴里如数家珍一般呢喃着它们的名讳。
“忘川、天倾、白龙、洪渊……”念着念着,李丹青忽然叹了口气,颓然的在书桌旁坐了下来。
坐拥天下的名剑又有何用?他只是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废物——姬齐是个很精明的皇帝,李家要打消他的顾虑,演出的戏就得足够的真。
李丹青要做一个无心修行,只知声色犬马的废物,那就得是一个这样的废物。
这样的他,即使到了李牧林出殡这一天依然不敢卸下这些伪装。李丹青想着这些,转头看向了书桌,那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箱,那是将士们从边关送回来的李牧林的遗物。
李丹青的手伸出,有些打颤,轻轻的将木箱打开。里面摆放着几件李牧林平日里穿的衣物,随身佩戴的玉佩以及一封家书。
家书上的内容很是寻常,只是一些对李丹青的嘘寒问暖,似乎在写出这封家书时,李牧林还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处境。
李丹青将信中的内容字句读来,有些歪歪斜斜的字迹,加上那家常一般的内容,让李丹青的鼻子有些发酸,他不敢再看下去,将书信放在了一旁。
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木箱的底部,被衣物覆盖的一件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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