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沉思一路,越想越不免心惊,伊砚转去将军府找伊墨商量。
今日于伊砚,惊奇事有二,一则便是她在学士府外所见,那两个他想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依依惜别,其二,便是他讲这事说与伊墨时,她的反应。
二人对坐在石亭中,伊墨亲手为胞弟添茶,闻言,神色平平,“与他二人、倒是见过一次。”
伊砚差点被热茶滚了喉咙,急不可耐的样子,倒还不忘压低声调,“长姐由何处见过?”
“市集偶遇。”
伊砚想了想,“便是街上人传说的,你请月姑娘入府的前事?”
伊墨凝视他半晌,似是在消化眼前这个狡黠的男子是她惯来儒雅的胞弟一般,末了点头确认。
伊砚将茶盏搁在一边,央求她重述那日情形。
待姐弟俩互诉亲历事后,将近午时。伊墨望望天色,赶在开膳之前仔细嘱咐他一通:“说白了,不过是宫廷、豪门间的秘事……真心也好,权宜也罢,总归不该你我多问。朝中人事纷杂,言行务必谨慎才是。”
伊砚了然点头,起身侧目,恰好望见横穿回廊快步而来的月灵,轻叹,“世家贵女入宫,总归是喜事一桩,不知为何,司马小姐偏要此时逐她出府。”
伊墨起身,“或许是一种保全吧。”
姐弟俩对视,不言而心意相通。宫苑深深,滔天权势背后,谁知是怎般险境?
*
冥冥天意,捉弄起人来毫不手软,恨不得朝夕变幻。
三日后,皇帝圣旨当朝下达,不待散朝,街头巷尾得见皇榜的人都传开了——皇帝陛下要立后。
与同朝或扼腕叹息或高声颂歌的人不成一路,伊砚自始至终神色平静,而他下朝后直接遣随从轿夫一干人等回去,径自转来将军府。
伊墨怀抱嫣红礼盒,直立在朱门外,在伊砚凑近时偏头望来。
“在等我?兄长也听说了?”
伊墨点头,“御前的人喧闹过市,糊涂不得。”
伊砚努嘴示意她怀里的长匣,“想来学士府如今高朋满座,乏味得很……长兄可否陪小弟挑选贺礼?”
伊墨再点头,示意他一道走。
两个闷葫芦,难得相处,一路即兴闲聊几句。
伊砚问:“长兄预备送什么宝贝?”
伊墨睨他一眼,“哪里有宝贝,不过是一幅百福图罢了。”
伊砚眼睛黏在长匣子上,“是何人手书,得你珍藏?”
“是书有《山河志》的玄冲道长。曾听大帅说过,他出师西域时与玄冲道长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伊墨垂首望一眼臂弯里的长匣,眸光转暗,“这本是道长赠与大帅的临别之礼,后来,一次秋收之战,大帅为鼓舞士气,以此做赏……”
伊墨口中的大帅便是与她有提携之恩的定北侯兼前朝国舅爷的李胜李将军了。
伊砚拍拍他长姐的肩膀稍加安慰,后来的事自不必多说,必是伊墨兵马娴熟,一马当先得立殊荣,这之后,才独得李将军青睐,得以平步青云的吧?
说话间已置身古玩店铺前,话题就此打住。
*
姐弟二人各自携贺礼登学士府时,已近黄昏。只叹挑选贺礼颇费周折,于她俩个不善交际的呆瓜甚为艰辛。
二人被侍从带到前堂看茶就坐。伊墨执起杯盖,兴致寥寥地拨弄茶叶,不多时,便见伊砚一反常态地起身张望。
抢在伊墨询问前,他兴致盎然作答:“有笛声。”惊喜之余,眉峰渐渐隆起。
伊墨沉心闭目,果然有沉音飘入耳,悠扬而空寂般。伊墨也不禁诧异,“笛声为何是这般?”她虽不善音律,但也算受五音乐曲熏陶长大,今日倒是头一回听闻如此低沉的笛音。
“想来是笛身不同,不止外因,爹曾说,曲同人心,这……”
伊墨了然点头,随即,笛声戛然而止。二人面面相觑,在半柱香过司马梓款步入堂前时,两人再一对望,神色复杂。
由去往院内请司马小姐的丫头动身时刻记,到笛声中断,再到司马小姐现身,时距大致相当。
“二位大人到府,可是与旁人同意?”司马梓定定望着出神在外的伊墨,眼底暗含一抹毫无未来的期待。
俩人齐齐点头,依次献上贺礼,道几句贺词,俱是神思不属的模样。
司马梓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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