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朱笑大声道,“长兄如父,我当然不愿他死。”
“可你如今在这美艳山中,便注定兄弟反目,他日相见,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朱笑闻言不语,握紧的拳头轻轻颤动。
随义八见他动摇,便又道:“若你今日手下留情,他日我必还你这个人情,你兄长的命,我替你护着。”
身为阶下囚说出这番话实在可笑至极,可朱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却恍惚了,他想起那日在这罚恶司中,身受百鞭刑的白芷霜犹在担忧师弟的神色,那人万念俱灰,心中仅有的恻隐之心便是眼前这人。这人盘坐在地,嘴边伤口不愈,血染透了他的衣襟,他是这江湖中最不像大侠的大侠。
朱笑目光微晃,心中挣扎不休,良久,终是道:“你说话算话。”
随义八暗中松了一口气,笑道:“君子一言。”
朱笑点点头,说道:“我替你去请雪坛主来一趟。”
“如此甚好。”若不是嘴角伤口,随义八真想哈哈大笑几声。
白芷霜来时,随义八正枕臂躺在铺着稻草的牢房地上,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正抖得欢。
白芷霜看他这般闲适,不禁摇头叹道:“我真是白替你操心了。”
随义八一听白芷霜的声音连忙翻身起来,高兴地叫道:“师兄来了?”
“你还是这个性子,遭了多大的难仍是像个没事人似的。”
“师兄啊,这人啊,活得越久能记的事便越少,反正迟早也要忘光,还不如早早忘了,活得更松快一点。”
白芷霜无奈道:“你说什么都有理。”
“嘿嘿嘿。”随义八指着嘴边的伤说道,“师兄快帮我看看这伤,我现在吸口气都疼。”
白芷霜凑近了去看,叹道:“你又在口舌上得罪山主了?”
“自古忠言逆耳啊。”
白芷霜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一向自称走遍天下无仇敌,为何偏偏跟山主过不去?”
“是我跟他过不去吗?”随义八瞪大眼,“我俩也不是什么仇敌,是宿敌,注定你死我活的那种。此事难解不提也罢,师兄还是赶快给我治伤吧。”
白芷霜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瓷瓶递过去,道:“一日三次,三日可愈。”说罢转身要走。
随义八喊住他:“师兄,女昭派满门被灭,你心中可有半分不安?”
白芷霜止步,却不回头,只听他道:“恶人行善才会不安,我对你总余一分情谊已是寝食难安,你莫要得寸进尺。”
说罢,白芷霜拂袖离去。
望着师兄离去的背影,随义八慢慢捏紧了手中的瓷瓶,方才他说给朱笑听的话,又何尝不是说的他与白芷霜的日后。
团花院。
华不染正在树下吹一曲箫声,袅袅萧音中,有人怒气冲冲进来。
听那脚步声便知是别抱琵琶的贺兰缁。
华不染放下嘴边长萧,朝来人道:“哪个不开眼的又惹贺兰寺主不高兴了?”
贺兰缁冷冷瞪了华不染一眼说道:“随义八近日所闹之事你当真不知?”
华不染偏头想了想,说道:“你是说他用江枫渔火阵烧了琳琅楼一事?”
贺兰缁哼了一声。
华不染笑道:“贺兰寺主放心,纵火烧琳琅楼兹事体大,山主不是将他丢到罚恶司了吗?你且放宽心,他定然不会活着出来。”
贺兰缁怒道:“就是因为如此!”
“什么如此?”华不染奇道。
“我怎愿看他轻易死了?”
华不染道:“你该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吧?”
贺兰缁冷声说道:“莫提什么情,他竟敢将我玩弄于鼓掌,我便要他生不如死。”
华不染挑眉:“寺主怕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心中不甘吧?可山主寝中的人,你又敢碰?”
贺兰缁想到那二人之间的纠葛,心中醋意翻涌,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对何人。他心中爱慕梅山主毋庸置疑,可那假作巴萧的随义八亦曾让他意乱情迷。他对巴萧有欲是实实在在之事,这欲不能纾解,便日夜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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