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连皱着眉头摆摆手,看上去一时半会儿高兴不起来。
“刚买的一幅画,觉得应该送给你。”缇奇把放在脚边的东西拎起来。
“一幅画?”亚连失笑,“缇奇你是高雅的人,我可不是,送给我也是附庸风雅,不是么?”
“你看了便知道。”男人淡淡道。
亚连耸肩,撕开画框外层的牛皮纸。那是一幅油画,画上是一棵繁盛的樱花树,翻飞的花瓣有如天神将玫红、淡粉、纯白的颜料下雨般洒落在画纸上,几乎要像折射着阳光的水花一样,溅出画框玻璃,扑到观赏者的脸上。仅仅是一棵树,却传神得让人感觉到强盛的生命力,缤纷绝艳。
樱花树的后面用淡淡的色彩勾勒着一个人影,他背靠树干站着,长发被风带起几绺。
“你现在给我这个,有什么用意呢。”亚连听见自己喃喃道,蓦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说这幅画是你才买的?”
缇奇挑眉:“没错,就在图书馆那边,有一位年轻人摆卖自己的画,不算贵,但是……”
话音未落,就见少年急匆匆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跑去。他叹口气,拔腿跟上。
卖画的人就在图书馆拐角的一块空地上,他在那里铺着一条毯子,上面摆满了装裱精致的油画,画中内容有夕阳西下的大学城一角,有深夜灯光明灭的唐人街,有哥特式的大教堂,超过半数的画中都有一个模糊的剪影,留着披散的长发,或者在行走,或者坐在街边,他的位置和动作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呈现着画作的神来之笔。
青年看见来人,冲他们笑了起来。
“您是刚才买画的先生,”他开心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补充的吗?”说罢他指指背后的画架和一地油彩。
“不不不,”缇奇连忙摆手,“我不懂绘画,但我认为,让作家修改自己已完成的艺术作品是个非常无礼的要求。”
“您误会了,”青年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说的修改,是建立在您的意见让我产生了更棒的灵感这一前提下的……何况,并不是所有的要求都能加得上去的。”
缇奇愣了愣,点头:“你是位值得尊敬的艺术家,年轻人。”
青年挠挠后脑勺,笑得有些腼腆:“这些画,说到底也掺杂着我的私人情感,你看画里这个人,”他指着其中一幅画里的那个人影,“取材自我就读曼大的一名室友……”
“他来自日本。”
亚连颤声道,突觉袭来某种类似思念的感情,强烈得催人泪下。
“你真聪明!”青年如获至宝地捉住亚连的手,由衷赞叹,“是从你朋友买的那幅画里猜出来的吧。说实话,距离上一次去日本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樱花的惊艳至今未曾忘却。那是我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幅画,樱花和美丽的青年,它的名字叫‘爱至窒息’,你觉得怎么样?”
亚连没有回答,脸色发白。
“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青年说了一半,抬头看见后面的男人沉默着点点头,只是亚连并未发觉。
“你好像很喜欢这幅画,”青年咬着嘴唇,缓缓道,“遗憾的是室友放假离开了学校,我好久没有作这样的画了,如果你还想要,可以看看这里剩下的。”
他伸手进贴身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来:“或者,收下我的名片,等开学了联系我,我或许能会为你量身创作新的作品?”
亚连接过名片,上面工整地排着一行字:曼彻斯特大学艺术学院,阿尔玛·卡鲁马。
青年见面前的人依然没有什么血色,有些难过地蹙起眉头,忽而又眼前一亮。
“喂,他到了,我约了他来图书馆查资料,你如果想认识他可以趁现在……”他笑得眯起了眼睛,用力向两人身后挥手,“小优,在这边!”
画里的青年背着包快步趋近,与画作中不同的是他把长发束在脑后,眼里是异样的火光。
“小……小优,你怎么了?”
“刚才走的人,你认识?”他喘着气,眼底一直沉淀着的某种阿尔玛看不懂的情绪就像杯子里被搅动的细沙般浮起,呼之欲出。
阿尔玛困惑不解:“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只是来买走了我的一幅画。”他茫然摊开手,试图解释,“就是我拜托你命名,你说叫‘爱至窒息’的那幅。”
神田一震,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巧合这种事,实际上是命运对人类撒的某种谎言。
这个谎不算高明,如果它只是在你生命中一笔带过,很容易蒙蔽你的双眼。例如你在街道尽头的鲜花店遇上了昨天见过的陌生人,而这一切并未掀起任何波澜的时候,你会相信它是个巧合。
可是当它开始触碰你的情感的时候,聪明的人就会开始分辨它的单纯性与目的性。假设那个陌生人再次遇上你时,送了你一束红玫瑰,你还会认为之前的邂逅只是“巧合”吗?
缇奇很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没有跟着惊惶失措的少年逃太远——他臂下还夹着他落下的画。
他撇撇嘴,望着天空。
“是我有意带他来的,我看不惯他一直这么逃避下去……联系方式和地址我不会给……不会帮你带话……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但让他来见你我只有一句话:……”他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神田想问的答案,不耐烦地从大衣里摸出一支烟,“还有什么事吗?”
这番话达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对方眼里燃着炽烈的火焰,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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