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出手帕,把下巴上的水渍沾了。
在做这些动作中,赵旺轶一直进行着心算。
八百箱,每箱十二瓶,乘在一起就是近万瓶,如果每瓶从中抽一毛钱提成,便是近一千块,抽两毛,就可以把秦著泽给他减掉的两千房款从秦著泽身上拿回来。
要是抽三毛呢?哈!
要是抽四毛乃至灯火通明。
在老帝都人记忆中,很多年了,帝都夜晚最亮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天安门,另一个就是这个帝都站,白天人最多的地方,也是这俩地儿。
秦著泽带着叶修快步登上进站台阶,又快步穿过人群,来到进站口,里面有赵无忌等着接他们。
又走了挺长的路,才来到装货站台,在墙根处站着十多个装卸工,正在抽烟小声说笑,地上丢着一堆线手套。
赵嵩早已等候,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驼,“秦老板,验货吧,验完货装车。”
秦著泽把手里的黑油提包递给叶修,叶修不知道这个黑油提包里面具体放着多少钱,但他知道放了很多钱,而且还有一部崭新的大哥大,他两手紧紧抱着提包抱在怀里,当心脏一样保护,跟在秦著泽身后。
察觉到叶修太紧张了,秦著泽小声说叶修,“二修,放松些,这里是帝都火车站,又不是地下黑市。”
可叶修放松不下来。
黑魆魆的货运火车静静躺在铁轨上。
茅台酒堆成小山一样。
五百瓦的灯泡子,被大饼灯罩把光全部挡回地面,人们的黑色身影在地上蠕动,灯口有些接触不良,发出丝丝响声,一群蚊虫往灯上瞎撞。
那些装卸工长相丑陋,偏偏又窃窃私语,好像时刻准备偷盗或者抢劫。
一扭头,看见了赵无忌脸上那块胎记,让叶修心里一阵不适。
“二修,一会儿装车时,你站到那边注意盯着装卸工,别让他们对咱们的东西动了手脚。”秦著泽从地上捡起一颗螺丝钉,划开一箱酒的封箱胶带,低声对叶修嘱咐道。
任意随机抽查了几箱,秦著泽过来和赵嵩交代,“赵哥,没毛病,装车吧,赵哥办事很周到。”
“那行,我让他们装车,一会儿完活,稍微给他们意思意思就行,出来打工不容易。”赵嵩跟秦著泽说着话,随手把胶带递给儿子赵无忌去把开封的箱子重新粘好。
赵嵩朝装卸工那边一招手,“大力,过来。”
一个精瘦汉子颠儿过来,“赵主任,装车不?”
“装,嘱咐工人慢点,酒瓶子都是瓷的,不禁碰。完活后给钱,去吧。”赵嵩伸手在工头儿肩膀上拍了一下。
戴大檐帽的巡检员拎着一个手持探照灯,横着膀子走过来,“谁的货呀?堆这么高!”
赵嵩赶紧上前,“领导,您好,和苏副站长打过招呼。”一根万宝路插到巡检员嘴上,把巡检员插走。
装卸工一动手,叶修就去了酒山另一边,秦著泽和赵嵩站在这边抽烟盯着工人装车。
开始,装卸工们都很规矩,装了过半时,有两个装卸工眼神动作变得鬼祟。
秦著泽假装没看见,继续和赵嵩闲聊。
过了一会儿,秦著泽对赵嵩说,“赵哥,能叫工头过来一下吗?有个事儿要问他。”
“大力,过来。”
赵嵩大手招了,那个叫大力的工头颠儿来,抹乎着脑门汗珠子。
“大力,秦总有事问你。”赵嵩示意工头儿看秦著泽等着问话。
“工人怀里坠着酒瓶子,恐怕干活不大方便吧。”秦著泽笑笑,和风细雨地道。
工头儿的眼珠子在眼皮里骨碌一圈,马上明白秦著泽啥意思,“秦总,您直说,是谁干的,看我敲不死他。”
“那两个穿长款帆布工装的,不建议你难为他们,把东西放回原位就好,工钱少不了弟兄们的。”秦著泽抄着两个口袋,语气淡得跟水一样,好像装卸工偷的是别人家的酒,他只是个目击者而已。
“妈了个比的,这俩兔崽子,到哪儿手都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工头儿狠狠地骂着,便走过去,“陈二狗,三柱,你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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