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过神,把碟子中的饺子塞进嘴巴里,顾着嚼了,点着头听李云换讲事情,他听见李太太说:“烟光,帮你爸爸剥蒜。”
“好。”李烟光回答。
遇见江菱月是几天后的事儿了。
是在戏楼里,他穿着崭新的大褂儿,灰蓝色,一碰面就拦着盛星,说:“你小心点儿,听说这几天,有帮戏迷在跟踪你……”
“能怎么着啊。”盛星似乎是委屈了,他垂下头去,喃喃道。
江菱月不自主地抬起手,拨弄他额边散落的头发,忽然大喜过望,问:“不气了是不是?”
盛星皱了皱鼻子,别扭地,点头。
他长得多清高俊俏,可笑起来偏偏是柔和的,能把人暖化,这下儿,终于把嘴角弯起来了,说:“我要去屋里了,你让开。”
“先等等,”江菱月不但不动摇,而且拦得更起劲了,他往前头凑,也低着头,说,“聊聊天儿,你好好跟我说说,生气是怎么回事儿?”
盛星抬起脸来,睁着明亮的眼,反问:“你不知道?你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偏偏还打情骂俏的,你是不是真要跳火坑啊——”
“你真厉害,打情骂俏都敢这么用了……”江菱月无奈,又觉得逗,他看着盛星西装上头的扣子,视线再往上移动,落入眼里的,是张有万种风情的脸庞,他青葱又不幼嫩,有着青年的挺拔,可丝毫不马虎粗糙,一瞪眼,像星星的河流在淌。
“当然,你干什么跟我无关,”盛星又淡淡说,“可那——”
“那什么?”
“那——那……”
盛星被江菱月顽劣的表情逗得着急,因此更加慌张,什么都想说却又不敢说,他抿着嘴,又丧气,俩人互相看着,一个用玩笑的姿态服软,另一个紧张到牙关打颤。
真的没救了!
江菱月脑子一热,伸手就去揽盛星的肩膀,眼前头,是走廊那一头进来的、淡薄的光线。
外头,忽然一阵响板的声儿,像是木珠子在落,像心跳。
“别说了,不用解释了,就这样吧。”江菱月抱住他,带着强迫意味,俩人戒有些僵硬无措,因此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大白天里做什么坏事儿。
盛星红着脸颊喘气,将眼睛闭上了,他手顺着江菱月的脊背往上,这才,草草搂住他。
盛星不敢说话。
江菱月气息在抖,他说:“用不着说了,用不着了是吧?”
胡琴的鸣音,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带着凄凉意味,却在此时显得热烈缠绵了,盛星终究还是挣脱出来了,他揩了揩脸,看着江菱月,说:“我还忙,我走了。”
“你小心跟踪的人。”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别拦我了。”
做贼结束,回屋里之后,盛星瘫坐在椅子里心脏乱蹦,他喝了两大口茶,又把脸埋到桌上去了。
闹得清又迷迷糊糊,不知道江菱月是在用什么样儿的心态,抱他。
可是一会儿,江菱月又来了,拿了一网兜的亮黄色枇杷,他问:“是从福建运来的,你是不是喜欢吃这种果子?”
盛星讶异,问:“我有什么好巴结的?”
“不是,”江菱月进来了,又把门掩住,他笑着说,“我姑姑给我拿来的,我觉得好吃,就给你拿来了。”
江菱月是那样机敏睿智的人,他总能将什么难过的事儿淡然过去,对一切有把握,可这回不一样了,盛星头一回觉得他看着真傻。
不由心酸,又笑出声来,说:“我本身能打电话给王老板,想吃什么他的伙计就能送过来……你自己都不够吃。”
“我不吃,”江菱月说着话,就剥开一个果子,肉是饱满的,问起来清新甘甜,他抬手,就把圆鼓鼓的果肉塞进盛星嘴里,说,“你咬啊,一整个儿怎么嚼?”
盛星紧张地咬下一口来,差点呛到喉咙,他咀嚼几下,咽了,说:“好吃。”
江菱月将剩下半个剔了核,也塞进盛星嘴巴里去。
目光缠绵又晃晃悠悠,俩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对站着,剥枇杷吃,梳头的来了,盛星还说:“您吃枇杷吧。”
折枝也来了,带着一脸油彩胭脂,管盛星要点心吃,他只嚷着肚子饿,又接了盛星递的枇杷,于是笑嘻嘻,说:“江先生给你拿的吧。”
“你又知道了……”盛星坐在镜子前头,懒得瞧他。
江菱月早出去了,屋里就剩下盛星、轮子和梳头的,折枝蹲下来,手扒着妆台,悄声说:“你俩人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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