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这大白天的,陛下和二叔居然这样。
※
会试三场,每场三天。
考生进了贡院之后,由胥吏发放号牌,找到对应的号房住进去,非特殊情况就不能再出来了。
今科增设女科,名义上没有分男女场,其实在进场的时候,男女考生就已经分开了。一在东,一在西,举子们在一边,有贡院的场管,女考生则在另外一边,负责监督考场纪律、帮着照顾上下的,则是宫中派出来的女官。
龙幼株进场比较晚,临来之前,她还去抱了个佛脚,专门去状元楼喝了一杯状元红。
不过,她来得再晚,贡院里位置最好的号房也得留给她。狭窄的号房位于廊下,遮风挡雨非常好,因是新修整不久,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也自己提着考篮,先把笔墨纸砚收拾好,再拿小炉子烧了一壶水。
没多久,守在附近的女官举肃静牌,外边响鞭炮,祭诸圣人,主考、房师升座,随后敲钟,知贡举巡场,落锁。再过半个时辰,考题就发下来了。
龙幼株一边琢磨考题,一边喝自己烧开的温水。
她不着急。因为,这场考试对她而言,绝对公平公正,不会有任何人敢存一点儿私心故意黜落她。
在龙幼株没去找百里简指点之前,她先找了黎阁老,那时候她就知道,以自己的水准入贡是不难的,只是名次不会太好看。去百里神童府上蹭了几个月私教课之后,龙幼株自问水平突飞猛进,一甲不敢指望,会试捞个前十,应该不成问题——
别人弄不到本次会试的考生名单,她能弄到。别人不好评价本次会试的考生水平,百里简不止是个学霸,师门东胜学派还有巨多的师兄弟,不止分析了十八位房师,还把本次会试的对手都分析了一遍。
龙幼株当然没空琢磨这个,对手分析都是百里简私底下搞的,入闱前,百里简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前十没跑了!
虽然皇帝说了,能挤进殿试就行,可是,能弄个会试前十名,这也比较好看不是?
快入夜时,贡院号房里,点起一盏盏油灯。
知贡举照例巡场,走到龙幼株号房之前,拱手道:“龙大人。”
龙幼株拱拱手没搭话。她也知道内阁商量好要给她作弊,可是,她的态度和皇帝一样,有些事能糊弄,有些事不能。若她做不到,当初就不会答应皇帝。既然答应了,那就是她的事。
来人见她毫不配合,只得将一封叠起的文稿放在她支起的木案上,又转身走了。
龙幼株先将自己打了腹稿的史论写好一篇,闭目构思第二篇。
天色渐晚,她就吹熄了自己案上的油灯,从包袱里掏出保暖的小毯子,将书案的木板平放下来,组成小床板,歪着身子舒舒服服地睡了。——这么多年了,她锦衣玉食,却依然还记得当年国破之时,被掳入中原的奔波漂泊之苦,身体半点都不曾被养娇惯。
致明楼,大公堂中。
“如何?”本次会试副主考吏部侍郎狄琇关切地问道。
“她将我递去的卷子放在一边,不曾多看一眼,只管自己写。”
会试原本有两位知贡举,一位是礼部左侍郎百里简,另外一位就是工部右侍郎林质慧。
在考生入闱之前,皇帝一道圣旨把百里简弄了出去,只剩下林质慧一个知贡举,巡场都要累得半死,偏偏还要被两位主考逮住当传递小抄的工具——换了旁人,只怕还真不敢干这活儿。
林质慧是已故皇太后的亲侄儿,前首辅林附殷的小儿子,据说曾被皇帝养在太极殿管教过,自诩天子门生,极其“得宠”。他本身也极其擅长治河,身兼河道总督与工部侍郎两职。家世、实绩、官位都到了,来做这个知贡举也没什么人不服气。
狄琇看着林质慧,满脸“你居然就这么回来了?”的表情。
狄琇的夫人林屏平是林附殷的孙女,林质慧的侄女儿,算算关系,狄琇是林质慧的侄女婿。
然而,狄琇的功名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升官有裙带关系,也确实是他办差有能力。林质慧就不同了,他考进士那会儿,他爹拎着两条鲤鱼八斤黄酒,亲自去文老尚书府上喝了半宿……反正全天下都知道林质慧那功名是怎么来的。
“我又不敢去看她的卷子……”林质慧也四十岁的人了,越混越油,越混胆儿越小。
那龙幼株说不定就是皇帝表哥的庶妃,不是庶妃她也是左都御史,工部就是个天天被人捶的衙门,得罪了都察院,见天儿被弹劾要查账,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要不,您再去看看?”狄琇压低嗓音问道。
林质慧就看坐在堂上,假装没听见他们说话的主考官户部尚书裴濮:“那我才巡了回来,再去巡场不是很奇怪?”
“百里大人出去了。”
“对啊。”
“您得替他也巡一回。”
“哦。”
林质慧又提着灯笼出门,出去了就在号舍旁边找个地儿蹲了下来。
喜欢生随死殉请大家收藏:(m.bxwx.win),笔下文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