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是位雄才伟略又宽仁大度的皇帝,他敢用衣尚予,敢信衣尚予,衣尚予才能毫无掣肘地在疆场封神二十年。打仗打的是钱粮,是人心,离开了文帝的支持,衣尚予的日子就变得很艰难。
为了保证谢氏政权能继续收复天下,所以,衣尚予不会造反。
可是,在当今皇帝的统治下,衣家没法继续打仗了。这种情况下,衣家也不介意换个能支持衣家的皇帝上位。
……你不想造反,你就拉我造反?可以的。
谢茂不理解的是:“为何是我?”
衣飞石沉默片刻,说:“我在朝闻殿,见过殿下亲笔所书水利、城建、农事、税赋、教育等实论十八卷。我虽不能尽知尽懂,却从中读出了殿下的心胸。——殿下心怀天下。”
这才是衣飞石真正选择谢茂的理由。
不是因为谢茂那一句句殷切的关怀,也不是因为谢茂那一两件笼络的厚赐。
以衣飞石那不可思议的洞察力,早已读出了谢茂温柔殷切的面目下那一颗心深似海。他想过很多,他想过也许谢茂登基之后,也会和谢芝一样忌惮衣家兔死狗烹,可是,相比起谢氏宗室中庸庸碌碌只知权术的诸皇子,他宁愿赌一把。
他想要服侍这位少年时就用稚嫩笔迹在白卷上绘出盛世华章的雄主,他想亲眼去看一看,信王描绘中的盛世是怎样的光景。他想看见田垄间硕谷累累,他想看见雄城百万人丁,个个温饱欢笑。
为了那个手卷中描绘的盛世,他宁愿赔上自己,赔上衣家,一场豪赌!
衣飞石眼中有光华陆离的神光在闪烁,看着他温厚面孔下澎湃的激情,谢茂才恍恍惚惚地记起……他好像确实写过那么一堆东西!
刚穿越来时,他以为自己是某点龙霸天,看看这人设,乱世,皇子,不就是要打天下治天下泡遍天下美男吗?年纪小时,别的事也干不了,没事就把以前记得的知识点都写一写,免得长大了忘记了。后来出宫建府,那一堆手卷就混进书册里放进朝闻殿了。
重生了好几世,一百多年都过去了,他哪里还记得这档子事?真忘光了。
把衣飞石打发去朝闻殿“看书”,真不是故意拿那堆东西钓衣飞石。单纯就是想给衣飞石找个独处的空间。哪晓得衣飞石居然把他以前写的治世手卷翻了出来。
莫名其妙就混了个小衣来效忠!谢茂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从衣柜里找一件久不穿的衣服穿上,手往兜里一揣,哟呵,咋有这么大一沓钱呢?自己栽荫自己乘凉的感觉,不要太爽!
这对谢茂而言,当然是意外之喜。大喜!喜从天降!
谢茂了解衣飞石,他知道衣飞石没有更多的野心。
衣家一门三名将,个个都心怀天下,品性高洁,世所罕见。
前世衣尚予、衣飞金被谢芝砍了脑袋,为了天下太平,衣飞石依然实心实意为谢茂所用,手握重兵不起一卒之乱,衣家品性可见一斑。
现在衣飞石跪地宣誓效忠,那就真的是想要辅佐他、追随他,为他打天下。
分明都不打算当皇帝了,迎着衣飞石那亮晶晶的一双眼眸,看着他少年热血的一身风骨,谢茂还是莫名其妙地蹿起了一种久违的豪情。剑指天下的豪情!北斗以南皆臣妾的豪情!朕目之所及,皆王道乐土的豪情!
麻辣个鸡!小衣都跪了,朕岂能不拼命?不就是再刷个千古一帝吗?劳资熟练工!
思及此,谢茂正色上前,与衣飞石对坐而拜,空首相谢。
金口玉言,掷地有声。
“必不负卿。”
※
次日,衣飞石就换上了信王府的侍卫服,随侍谢茂进宫哭灵。
衣飞石常年跟在父兄帐前,京中认识他的人就不多,何况,有资格进宫为皇后哭灵的,都正经有官身,他认识那几个纨绔朋友,还真没资格来这种场合。他换了信王府的侍卫服,外边还罩着素服,越发显得不起眼了。
这一日,皇二子谢沐就没有再出现过,听说偏殿妃嫔处,吴德妃也没有来。
皇长子谢沣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太常照例要念祭文,念一句谢沣哭出一个鼻涕泡,不知情的还以为死的是他亲妈。皇三子谢深仍是没什么存在感,跪在阴影中悄无声息。
谢茂就看见皇四子谢浈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抖了抖袖子往眼睛上擦。
袖子上很显然抹了姜汁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才擦了一下,谢浈眼睛就更红了,几乎睁不开眼,泪水簌簌而下。他也不吭气,就闭着眼睛任凭眼泪刷刷地往下滚……然后,借着举手的时候,又悄悄含住袖口里的一根细竹管,悄悄啜了一口。
往袖口抹姜汁辣面是旧俗了,总有人演技不好哭不出来。可像谢浈这样还带个竹筒来补充水份的,还真是前所未见。谢茂叹为观止。
皇五子谢琰还在大理寺狱。
昨天谢茂就谏言让谢琰回来参加皇后丧礼,皇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现在看来,谢琰是真的没指望了。亲妈死了都不给回来奔丧,人伦都没了,皇帝这是要把他彻底打落尘埃。
皇六子谢池今年只有七岁,保姆嬷嬷照顾他跪着,他乖乖跟着磕头,然后假哭一下。
皇七子谢涧年纪更小,只有两岁,是由保姆嬷嬷抱着的。他可不管什么,高兴的时候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没多久,石贵妃就吩咐人来把他抱走了。
看了半天戏,致祭完毕之后,谢茂又去长信宫探望还未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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