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看不见容锦华,也听不见容锦华在和宿贞吵什么,就让谢茂牵着往前走。他其实也不关心那两位在吵什么,陛下失而复得,目前他只想照着计划,与谢茂尽快离开伦敦。
宿贞指着容锦华的鼻子骂:“《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我第一天知道你容大少爷还是个文化人!研究出什么来了?先秦人民吃喝拉撒生孩子是什么样儿的,您倒是给我讲一讲呗!”
容锦华缩着脖子,一副夫纲不振的模样,弱弱地表示:“那肯定是个密码本,就跟你们家的真解一样,得对照着来看……”
宿贞瞪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蹲在地上,地上还有污水,她就这么蹲了下去。
容锦华都惊呆了。
蹲在地上的宿贞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拿手擦,一边哭:“容锦华,我不服气。你若自认英雄,明明白白地去死了,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认了!你就是这样的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可是……”
她将脸上的泪拼命擦干,仰起头,望着容锦华,“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死了!”
“《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就这么个东西,要了你的命。你分明就是被骗了,被蒙在鼓里,凭什么呀!我不服气。你是我的男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被瞒着十八年!你也被瞒着十八年!”
“你给我老实说!谁让你干的?”宿贞一字字地问,言辞间杀气蒸腾。
若容锦华知情并同意牺牲,宿贞就认了。现在明显容锦华也被蒙在鼓里,宿贞护夫心切,又急又痛,直逼问是谁——打算要回国之后复仇算账。
容锦华明显不愿戳爆宿贞,看见谢茂与衣飞石走近,顾左右而言他:“贞儿……”
夫妻十多年没见,默契依然惊人。容锦华才一作势,宿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没有回头,咬牙切齿地说:“你不用那么忌惮。那不是谢润秋的儿子。”夺舍的老妖怪。
“东西拿到了吗?时间不早了,我们得立刻离开。”谢茂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宿贞手里攥着一本手写稿的《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在容锦华紧张的目光中,她缓缓起身,到底没有交给谢茂,而是揣进了自己怀里。随后一手拽起容锦华的鬼魂:“走。”
容锦华在她身边试图搂着她,鬼魂状态又搂不着:“你让我搂一下。”
“死都死了还想搂女人?你想得美!”宿贞不耐烦地骂他,又口是心非地褪出一丝魂影,让容锦华能够依靠。
谢茂把衣飞石看得更紧了:“你妈也出窍了,千万别睁眼。”
漆黑断电的伦敦寒夜,常燕飞孤零零地淌着水,看着前面两对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身影,觉得这段路程真是前所未有的寒冷与漫长。哎,我假表弟呢?怎么就剩我一个人了?
※
谢茂从海族的先王残魂口中得知,海族害怕的是“海水淡化”技术,他们想要夺取的是“知识”。
这让谢茂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大对。
“知识”是无法夺取的。它不是偶然的产物,更不可能仅仅是一份孤立的文件。
就算海族夺取了容锦华藏着的这一份“知识”,它的持有者,它的发明者,甚至那片孕育生长它的土壤,都能够让它再次重生。单单守着容锦华,为了容锦华倾巢而出,这很说不通。
如今谢茂的感觉就更奇怪了。容锦华费尽心思藏了十八年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海水淡化技术,也不是什么更令人震惊的法宝,而是一本与保密档案完全吻合的《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容锦华藏的若真是《道德天书》,谢茂都能理解各方势力为此的疯狂,《诗经起源…》?认真的?
如果这真是一场针对海族的骗局,容锦华手里拿的完全可以是一份虚假的海水淡化技术,为什么会是完全没关系的诗经和民俗研究呢?
古菲亚和古卓浪难道就真的那么愚蠢,会为了这么一份东西倾巢而出?
别人不知道容锦华在烟水世界吃了怎样的苦,谢茂和衣飞石知道,他们曾亲眼目睹。
整整十八年的窒息,一分一秒不能解脱,这样的痛苦,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忍得下来?倘若没有极其坚强的信念,就为了一本《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憋着十八年不呼吸?谢茂不相信。
容锦华一定知道那是什么。
他只是出于某种顾虑,没有坦承。他连宿贞都不肯相信。
一路上,水位不断下降。
深海军团留在伦敦市的残兵,也都几乎在内斗中伤亡殆尽,街头渐渐趋于平静。
宿贞依然在逼问是谁哄着容锦华去卖命,容锦华软硬兼施插科打诨,始终没说到重点。在即将赶到废旧机场的途中,他突然问:“古卓浪死了?”
“死了。”宿贞能感觉到那场杀死古卓浪的暴雨中所挟带的山川戾气,必然是谢茂的手笔。
“他的至高海印还在天上。”容锦华停住脚步,“贞儿,把东西给我。”
“你还想留在这里继续钓鱼?”宿贞根本不留步,“你想死不要带着儿子。我们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大家都要好好儿的,他们哄着你一次就完了,现在你还想给他们卖命……”
“……我已经死了。”容锦华说。
一句话惊醒了宿贞的美梦。
她找到了容锦华的灵魂。她能看见容锦华,能和容锦华说话。因她道术非凡,她甚至可以让自己魂魄若即若离地出窍,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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