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开始清楚地嘈杂起来,那些声音像是由碎片拼接而来,碎片来源于他的脑内,他的记忆,关于安娜、草薙、十束、八田,还有其他的族人,伴随着头顶巨大的轰鸣声,那些声音环绕着他。停下、停下,他忍不住叫出声,给我停下!他从体内爆发出一股力量,又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剑就快要掉了。
周防。
一声低唤如同从天际传来,在杂音中清晰无比,他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人有一张薄情的唇,声音是冰冷的,叫他名字时,嘴型像在索吻。
他紧紧盯着巨大刃尖的瞳孔放开了些,然后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他的脸庞在那一刻忽然放松了,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周防。
冰冷的声音融化成水,流淌进滚烫的赤色世界。
周防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卧室里热度爆表,他推开窗扩散热量,过了会儿又走进浴室,让冷水带走他体表的热度。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做这种梦了,准确来说,在青之王出现后,这种梦出现的频率便少了许多。周防看向他的手,掌心留有余热,冷水淋上去便被迅速蒸发,发出细微的声音,他的力量在方才做梦时无意识泄出了,好在及时压了下来,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不过……下一次就说不定了。
周防闭上眼,任由冷水拍打着体肤,在血脉间横冲直撞的力量渐渐消散,转化成某种有型物体压在他的心房上,令人烦躁。他草草裹了条浴巾,揉着头发走出浴室,懒得擦干的水滴滴答答落了一路,终端在床头震动,周防拿过来,坐回床时垫子凹下一大块,几个消息弹开,都是宗像的。
宗像:以阁下的作风,到楼下再通知阁下我会等很久,提前跟您说一声,我马上出发了。
宗像:说起来,阁下不会忘了今天要去哪里吧?
宗像:今天要去我家里。您上周答应过的,考虑到您的智商,我再提醒阁下一次。
宗像:你到底起床没有
周防:起了
周防回复完,忍不住把宗像的话反复读了几遍,语气层层递进栩栩如生地在他脑内演示,完了轻笑出声,方才那股烦躁烟消云散。
“早上好……咦?”
草薙擦杯子的手停了下来,墨镜滑落在鼻尖,他打量着下楼梯的人,周防慢悠悠从梯子上踱步下来。“尊?”草薙看了看表,“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防喉咙里咕噜着嗯了几声,算是敷衍,他从冰箱里拿出盒草莓牛奶,又去厨房捣鼓了会儿,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简易三明治往嘴里塞,他叼着那只三明治,在沙发上瘫倒,草薙擦完那排杯子,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周防的穿着并不常见,通常,夏天时他在里只会穿他的白色汗衫(周防很喜欢这个款式,以至于他有很多件一样的汗衫换着穿),而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衬衣和休闲夹克,更可怕的是,周防把衬衣扣子扣到了顶,而且——草薙的视线上移——周防今天用了格外多的发胶,额前挑出的两根刘海神采奕奕地抖动着。
“尊。”草薙沉思了一会儿,冷静地开口,“你是不是恋爱了?”
周防正在终端屏上点点画画,隔了几秒才抬起头来:“啊?”
“我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等草薙说完,周防的终端震动起来,他看了眼终端,站起身来,顺手理了理头发,留下一句“晚上回来”,便走了出去。
……恋爱了,这绝对是恋爱了。望着周防远去的背影,草薙欣慰地想。
“早上好——记得系安全带。”
“……哦。”
夏末的阳光暖洋洋,透过遮挡物的缝隙洒进车里,宗像穿着白衬衣格子毛织背心,墨蓝色头发温顺地垂下来,若只看那张白净的脸,这人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可惜了这人一肚子坏水,周防在心里这么嘀咕,嘴角却微微翘起,他坐进车里,在宗像的目光下老实地系上安全带。
宗像看起来很满意,他发动了引擎,一边说:“您今天喷的抑制喷雾量足够了,一点味也闻不到,若是阁下能一直保持就好了。”
周防轻哼一声,他不止喷了满身的喷雾,还打了好几管抑制剂,把信息素压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要去宗像家里他才不会这么做呢。一想到要见到宗像的父母,周防就莫名的烦躁——心态类似于查期末成绩的大学生。
家人的概率对周防来说有些遥远,父母几乎没有他在记忆里留下过什么印记,陪伴他最久的祖父,是个孤僻的人,几乎没和他有过交谈。他们过去拌嘴聊天的时候,有那么几次宗像提到过他的家人:普通家庭,哥哥已经结婚生子了,还有其他一些琐事。每次提起,宗像也只是两三句话带过,但语调总是细缓的。至少,周防想,宗像的家庭是正常的。
周末没有堵车,两人一来一回拌嘴的功夫,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周防远远地看见两个小孩在前方张望,看见宗像的车后,大一点的那个快活地跑进屋了。宗像的声音慈祥极了:“那是我的侄女羽实,小一点的叫快平。”周防啊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赤之王暗地里松开了捏在一起的双手,掌心湿热的。
宗像大司站在门口迎接他俩,大概是不修边幅的原因,若非细看,没人能认出他和宗像礼司是亲兄弟,但要是细看便会发现两人都有一样好看的眉眼,这遗传自宗像的母亲,宗像夫人到了中年有些发福,圆圆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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