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现在每天都来日本楼这里,日本学生问她,她都说“同学们都回家过年了,我自己好无聊就来找你们玩了。”
日本的学生和老师们就都知道中国人过年,中国的老师和学生都回老家了,学校已成空城。
本来许多日本学生早就发现学校里的人渐渐减少,祝玉燕也一直用“没粮食吃,大家跑了”、“食堂没粮食不开了,学生和老师都跑了”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他们也就没有怀疑空荡荡的学校和锁起来的教室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本来不可能瞒得这么完美,但日本老师比她起来帮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理所当然。
这是怎么回事?
祝玉燕发现这些事就是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变成这样的,无声无息,事先也没有任何征兆。等她发现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二子这是被欺负了。
她马上去找二子,问她:“你怎么不来找我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让她奇怪的是酒井老师没有对此说什么。
“酒井老师没有帮你吗?”她一直以为酒井老师是要保护这些女学生的。
二子坐在那里时身形都躬着,像一个问号。她低着头,半天才轻声说:“没关系,我做这些也可以……”
祝玉燕轻声问:“那你……还想走吗?”
二子马上抬起头,双眼闪出光彩来,她激动又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问她:“我想走!燕姬,你找到办法送我走了吗?”
苏纯钧去查过二子提的那几个可以帮人偷渡的日本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日本兵抓了。
只能再另外找人。
祝玉燕已经想到了在什么时候送二子离开。
就在学校里最后一批人撤退后,可以用二子来引开日本人的视线。
现在代教授正一批批的往外运学校里的大件财产,一些实验器具和一些书籍文献,甚至还有文物——她才知道学校里竟然还有个博物馆,里面还有化石和盖这所学校里挖出来的葬器。
这些当然不能留给日本人啊,肯定是要都带走的。
代教授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要先送一些东西出去。
小红楼里只剩下了她们母女和张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相依为命的时候。
晚上,她在小红楼里对祝颜舒说:“妈,你看呢?”
祝颜舒在跟张妈学针线做活,手里正是一个奇奇怪怪的袜子。袜子算是最普通的手工活了,还不怕做丑了,只要能穿,穿在鞋里也不怕被人看到。
“可以。你想好要怎么送那个日本女学生离开了吗?”祝颜舒问她。
祝玉燕:“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再跟苏老师商量。”
船到桥头自然直。
祝玉燕觉得这应该是个好主意,她道:“幸亏我知道了日本人也会抓自己人,不然到时你们走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替你们转移视线。”
谁能想得到呢?
都以为日本人是铁板一块,结果原来日本普通百姓和日本军人之间的矛盾这么深,那不利用一下就可惜了。
祝颜舒咬掉线头,把袜子在膝上展平,说:“我想了想,在临走前该给你和纯钧办一个婚礼才对,未婚夫妻还是没有夫妻可靠。”
现在只有她们母女,许多话都可以摊开来讲。
祝颜舒看着祝玉燕,她小小的人,面容还依旧青涩,却已经不肯再赖在妈妈的怀里了。
“你既然立志要留下跟他在一起,那我就不能不替你打算。你正式嫁给他,做他的老婆,日后你的立场才稳固。”
这话讲起来有点太冰冷,好像不相信苏纯钧对祝玉燕的心意。但她是个母亲,女儿可以感情用事,她肯定要替她打算的住再听。
祝女士显然是生大气了,喝道:“别拿迷汤灌我!你玩的这都是我玩剩下的!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谁说都不好使!”一边说,祝女士显然是一边准备道具去了,听得是又是棍子又是皮带的,声音十分的吓人。
祝女士阴森道:“现在也没人能护着你了!张妈耳背,在厨房听不到。你代爸爸不在,你苏老师还没回来,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祝二小姐的哭腔瞬间高了八度,惨烈得很。
张妈筒着手躲着看,十分的淡然。
她看到苏纯钧,还吓了一跳:“哟,你回来了。别过去,别看燕燕哭的响,她妈一根手指头还没挨上去呢她已经哭了小一刻钟了。”
苏纯钧小声问:“这是为什么啊?”他也看出来了,祝二小姐并未吃亏,只是哭得早了点,祝女士不是个爱打孩子的人,经验不足,现在仍在选择衬手的工具。
张妈:“我听着是燕燕说要嫁你,她妈嫌她女孩子家家的不矜持……你过去干什么?”她话没说完,苏老师已经毅然冲进战场。
干什么?
当然是替打。
苏纯钧冲过去双膝跪地,对着祝女士就道:“妈,你打我吧,燕燕还小,挨不得打,打我,我替她挨打。”
张妈见此,转身回厨房去端饭菜了。
打不成喽,开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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