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小酒馆看上去生意兴隆。
里面有两三张小桌,参差不齐地摆在屋中,旁边围着四五条长凳,俱都被人满满当当坐着,觥筹交错间酒香扑鼻。
桌边有的明显是一伙人,围着桌边喝酒吃菜,还有几位陌生人打了酒,正在拼桌,甚至招呼间开始分享酒菜,更有穿着各异的人,坐在桌边对着小碟,一个人细斟细饮,颇为得趣。
也有人端着酒,靠在掌柜所在长柜台上自顾自地喝,有人还握着几粒花生米咀嚼,一粒粒数着吃。
酒馆门口,还有几位光膊赤脚的粗壮汉子,端着粗瓷碗小心又急促地饮着。
不时有人进来打酒,也不时有人抹一抹嘴,将杯碗交给掌柜,便就拿起一旁工具,重新开始讨生活。
方长轻轻迈进门槛,走柜台前。
旁边小桌边,除了那群同属一伙的人在小声交谈,其余大都在闷头喝酒吃菜,很少见劝酒,让小店里并不嘈杂。
看了看,这里售卖的酒菜大都是卤制品,猪牛羊的头肉、口条、蹄、耳朵等,炖了一大锅,价格各异,随点随捞,而后细细切了装盘端上桌。
然后就是传统的花生米、豆腐干、蚕豆、皮冻等等,都是上菜简单快捷,无需烹饪那些种类。
不过能够围坐在桌前,喝酒吃菜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只是端了酒,要上一点花生,或靠在柜台或站在门外,细细品饮。
也有人会要些最劣的酒,什么菜都不用,站在当场一饮而尽,图的是个爽利。
方长甚至看到,有衣衫褴褛的闲汉,在门口立着吮吸铁钉,以之下酒。
“掌柜的,这里有些什么酒?”
“普通的一文钱一大碗,好一些的一文一提,中等的三文五文一提,上等的十文一提,还有那最极品的,是从京州城进来的小坛百花酿,这个按两卖,不知客官需要哪种?”
方长观察下,闻了闻,对酒馆掌柜说道:“给我来这上等酒,我要带走。”
掌柜看了一眼方长,问道:“客官,本店并无外带器皿提供,您准备用什么来盛酒?”
“唔……”
方长忽然感觉,自己没有带一个竹筒下山,是个错误,他想了想,道:“掌柜稍等,我去去就来。”
然后快步走出酒馆。
外面门口两侧,很多小摊贩,其中一个摆摊人穿着是农家模样,前面铺着一张破草席,上面大大小小都是葫芦,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煞是好看。
他来到小摊前蹲下,问摊主:
“请问这葫芦怎么卖?”
“大的两文一个,小的一文,都是自家后院所种,拿出来换个灯油钱。”
“那我来个不大不小的。”方长笑着说,而后挑了只中眼的葫芦,个头不大不小,皮还是青色,刚好挂在腰间,可以当酒壶用。
见生意上门,朴实的摊主赶紧说道:“不大不小的也一文。”
听到摊主表示降价,方长笑道:“那不用,不能让你吃亏。”遂丢下两枚铜钱,转身离开,留下身后摊主甚是欢喜。
把玩着手中葫芦,掏出小玉刀比划了下,总觉不合适。
他叹口气,将直背小刀插回刀鞘,而后运力于指,捏住葫芦口,将青葫芦在手中轻轻一转。
剑气细如丝,从葫芦口处,朝里剖了一圈,将葫芦嘴切下。
运力一吐,把葫芦中籽和瓤震开,找无人处,轻轻倾倒,便将长得瓜子模样的葫芦籽,和已经成为粉末状的瓤倒出。
葫芦种子他没有丢,而是用之前包伏虎饼的草纸包好,塞进包袱里。
由于切割方向,葫芦嘴能够当做塞子塞回去,但是这样做的酒葫芦并不耐用。
一是葫芦尚青不耐携带,二是未曾水煮和上浆阴干,而好的葫芦嘴,也应选用软木或者牛角等物制作,缺了这些步骤,让酒葫芦只能临时用用……
“掌柜,帮我加满。”
回到酒馆内,方长递上葫芦,对酒馆掌柜说道。
后者爽快地答应:“好嘞客官,上等好酒加满。”同时拔掉葫芦嘴,取出个小漏斗插于上面,接着推开个齐腰高大酒坛的盖子,拿起酒提,打了三四提才将葫芦灌满。
“客官,您给三十五文就好。”
方长点点头,爽快掏了钱,而后讨了半尺草绳,将葫芦腰一栓,拎在手上走出酒馆。
看了眼对面天空上面,已经偏斜向西接近对面房檐的日头,他打开葫芦,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好酒。
比自己从林溪村得到的那一竹筒,还要好上很多。
这里是京州治下,一般小镇进货,应该都是会去府城或者临近府,便就是有手段。
这家酒馆老板能去更远处京城进高档货色,自算的上是个有门路的人,那些小坛中的好酒百花酿,应当是为那些有更高要求的路过人所准备。
虽然没有多少人会买,但是这又放不坏,还能提升酒馆层次。
估计那从州府进货,装在小坛里的酒,比起葫芦中这些会味道更佳,但肯定没有这种烈。
方长并不嗜酒,只是看到了,便就随心而行打上一份,所以也不挑剔。
之所以不买另外两种更便宜的,是因为那些都掺了水,不掺水的话,和现在他手中这葫芦一模一样。
掺水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但是没人计较,因为有钱者自会去买好酒喝,而若不掺水,酒贵的会让很多人买不起,会让那些只是图个酒、味图个爽利的人,被高消费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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