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武修挠挠头,也摸不清,只能瞎猜,“说不得两者都有?”
“我觉得是为了保我们。”管事却摇摇头,顾自喜笑颜开,“不错,就是这样。若真是那几家出身的术士……区区百金,算得了什么?”
术士――一群藏身于暗夜与阴影、悄然编织着血腥历史的存在。
然而,对于那几家封相拜将、出入王庭的术士家族而言……他们本身已经脱离了暗夜,成为受人尊崇的符号。
罗家所侍奉的辛秋君的姻亲――申屠家,便是曾经名震虞国的术士家族。
只可惜,申屠家自从八年前失去了最强大的继承人后,人才便渐渐凋零,又在几年前被国君厌弃,最后竟是落得满门男丁亡故的下场。
管事心想:他多年前曾有幸遥遥见过一面申屠家的继承人,那真是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的少女。
可惜,八年前就死了。
这位裴小公子,若非是个肩平背阔、言行洒脱的男子,单看那令人惊艳的容貌……还真有些像那一位呢。
……
裴沐可不知道管事心里弯来绕去想了多少。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并非刻意在保护谁,只不过是在贯彻自己的散修信条――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机会,如此而已。
毕竟她只是个散修嘛。一个散修想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首先要有钱。
她很顺利地找到了吃饭的地方,并饶有兴趣地每样都拿了一些。很多食材都是罗家的武修新鲜找来的,有烤山药、烤鱼、烤野兔,还有各色鲜果、干果。
她的到来让热闹的人群为之一静。
人们小心地看着她,谨慎地让出最好的食物。
裴沐不以为意。
她用一大片干叶子包裹了些烤肉,再拿个桃子边走边啃,便挥手作别:“我去找个看日落的好地方。”
她走了一截出去,背后才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人们重新开始说话,气氛再一次融洽起来。
裴沐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垂眼看着手里的食物。
被啃了一口的桃子看上去果肉晶莹、水润饱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桃子其实挺酸的。
她对着这颗徒有其表的桃子笑了笑,带着点感叹和些许的自嘲:“你是个空有外表的酸桃子,我也是个空有外表的假剑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到头来,她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嘛。
也对。有些生来就刻入骨髓的东西……是不可能改变的。
裴沐摇摇头。
她走到一个山坡,跳上高高的岩石,又三两口啃掉桃子,最后随手往旁边一抛――
“哎哟!”
草丛里有个脑袋动了动,发出一声娇气的痛呼。
不一会儿,一个顶着满脑袋草叶的小姑娘就冒了出来。她单手捂着头,另一手拿着书,气得脸颊鼓鼓:“谁在乱扔桃核?”
小姑娘约莫十岁,身穿精细的云纹绣衣,眉心垂着整齐的额发,一张雪团子似的脸软乎乎的,外有神。
若非她浑身都是草叶,必定是位合格的女公子。
裴沐一眼认出,这便是车队里那位地位最尊贵的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也认出了她。
“哎呀。”她惊呼一声,往草丛里缩了缩,“你是那个用剑的好看的人!”
裴沐在岩石上蹲下,居高临下地瞧着小姑娘。她故意板着脸:“是啊,我用剑,要是惹恼了我,小心你小命休矣。”
“嗯?”小姑娘歪着脑袋,毫无惧色,“你要杀我吗?”
“呃……”
裴沐给问住了,为难片刻:“我不杀你,不过散修是很危险,你得离远一些。”
小姑娘又盯她一会儿。
忽然,她从草丛里站起来,把手里的书插在腰带里,手脚并用地爬上来。
她身手很灵活,一看就是修炼过的小小修士。
“哎,吓我一跳,其实你是个好人呀。”她很老成地说着,顺顺利利地怕上石头,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裴沐身边,还晃着腿。
夕阳照在她们两人身上,四周的野草和野花在风中低吟。隔着树丛升起几束袅袅炊烟,那是营地里热闹的余韵。
裴沐有点发愁地看着这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她试图继续恐吓:“散修很危险的,像你这种小姑娘,很可能被绑了,用来要挟你家人给赎金!”
小姑娘看她一眼,有点鄙夷:“你会吗?”
“……呃,不会。”
“那不就得了。”
小姑娘继续晃着双腿看夕阳,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是好人。况且,你长得真好看呀,若不能趁现在多看几眼,以后就没啦。”
裴沐:……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我叫裴沐。”她叹了口气,也望向只剩一点尖的落日,“你叫罗什么?”
“这么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沐’字。”小姑娘抬头看她,发间的燕子金钗晃荡来去,“我叫罗沐灵,你可以叫我阿灵,我可以叫你阿沐。”
裴沐哭笑不得:“你才这么点大,小丫头。叫我裴小公子。”
“阿沐。”罗沐灵一口咬定,又去牵她衣袖,倔强道,“我就要叫阿沐。”
裴沐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阿灵。”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即笑成了夏日枝头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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