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连好几天放晴了,已经快要过年,家里去年挂的灯笼已经全部取了下来等着糊上新的灯笼纸,湖边那一片空阔的地方全都清理了出来做晾晒帷帐之处,到处都是忙忙乱乱的下人。
苏杏璇出了门,迎面就被刺眼的阳光晒得拿手遮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看着草地上已经提早开了的一片虞美人,缓缓的眯了眯眼睛。
咏歌见她停下来,急忙问她是不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您着了凉,这几天都不大舒服,若是实在不行,也不要勉强了,跟太太说一声,太太一定能体谅的。”
今天是苏邀回来的日子,因为贺太太和贺家舅母一道来了,所以整个苏家就忙了起来,厨房天不亮就开始起锅烧水,准备今天的接风席面了。
咏歌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苏杏璇心里肯定是不会欢喜的。
苏杏璇目光冷淡,透过这些光,她似乎能看见梦里截然不同的场景。
那时候苏邀回来是怎么样的场景?她竟忘了,也是,在梦里的苏邀哪里值得被苏家这样隆重接待,说起来,苏邀还真是要感谢她,若不是她想要避免程定安跟苏桉之间的冲突,苏邀哪里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定了定神,她摇了摇头:“不必了,外祖母和舅母远道而来,妹妹也是时隔这么多年头一次回家,我怎么能不出面迎接?”
对着一个一无是处的低贱丫头低头,难受吗?
当然难受。
可若是为此因小失大失了三太太和三老爷的欢心,这才了起来,拉住了苏杏璇的手笑起来:“走,我们一道去迎迎你外祖母和舅母!”
马车畅通无阻的从永定伯府的正门而入,顺畅的绕过影壁和五间七架的敞轩,用了一炷香左右的时辰,终于到了永定伯府的垂花门。
有婆子恭敬的在外头喊了一声到了,就有人请贺太太她们下车。
苏三太太也正好已经领着苏杏璇赶到了,阔别多年,苏三太太看到贺太太时,哭的满脸都是泪,提着裙子就走了过去,一下子跪在了贺太太跟前:“娘!”
贺太太的眼眶也终于红了,急忙让苏太太起来:“快起来,这像是什么样子?”
一时之间人人都忍不住落泪。
苏杏璇隔着人群看着站在贺太太跟前的苏邀,跟她梦里的苏邀不同,她穿了一身狐狸毛出锋的红色羽缎的斗篷,露出里头米黄色的绣着栀子花的对襟棉袄,正轻声跟苏三太太行礼问安。
苏三太太也怔住了,她想过许多次苏邀的模样。
从这些年的一封封书信里,苏邀应当是小心的、瑟缩的、谨慎的,就像是京城任何一家府邸里面目模糊的庶女。
可眼前的苏邀容貌秾丽,有一双很像狐狸的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哪怕她不说不笑,也无法被人忽略。
她怔住了,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复杂,甚至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幺幺?”
她们母女之间从未熟悉过,似乎永远隔着天堑,哪怕如今站在两对面,苏邀也觉得这中间隔着前世今生难以逾越的鸿沟。
苏杏璇已经轻轻推了推苏三太太的手肘,轻声笑道:“母亲是高兴糊涂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盼着妹妹,没想到妹妹出落的这样好,外祖母辛苦了。”
她的提醒温柔又细致,尽显母女之间的默契和亲密,苏三太太也立即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让苏邀起来。
十多年的时间终究是太长了,长到她对这个女儿无一处了解,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苏三太太只好忍住心里的尴尬,回头去问贺太太:“母亲坐船可惯?嫂嫂也辛苦了.....本该去码头迎接的,您却又十分不许......”说着又急忙去拉苏杏璇:“快来见过你外祖母和舅母。”
贺太太当然看得出她对苏杏璇的亲密和对苏邀的生疏,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可是这种生疏也不是一时一刻能够消除的,她并没说什么,目光落在苏杏璇头发上簪着的那颗南珠上头,半响才淡淡的道:“起来罢。”
苏杏璇乖巧的微笑应是,主动上前来想要搀扶贺太太。
贺太太却转头去寻苏邀,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快过来,跟你母亲一道扶着我。”
苏三太太欲言又止,回头见苏杏璇落后一步眼里都带着泪花,心里就有几分不忍-----母亲对待如意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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