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晋认得这半张脸,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他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与秦栎然的一面之缘是关于公事, 他对这个男人实在没有太好的印象。
准确地说,他对一切看起来过于精明的人, 都有一种天生的排斥。
安晋不着痕迹地放平了眉头, 有些冷淡地对面前的人点了点头:“秦总。”
安少爷其实从小就是个十足任性的人,爱给谁好脸色都是按着心情来, 也没有任何人敢说半句不满。
但秦栎然大概并不属于这些人的范围。
他喊了安晋那一声之后不着痕迹地看了挡在面前的保镖一眼, 安晋打了这声招呼,他便微微颔首,一句话也不说,却给了拦路人“我和你们老板相识”的态度, 姿态做得十足。
一般人到这里便是叫人放行了, 安晋却只是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 漫不经心地摇了摇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手中。
秦栎然将他动作看在眼里,缓缓撇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禁烟标志,仔细地将心中的嫌恶藏了起来。
安晋倒并没有真的点烟,只是夹在两根手指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口中随口道:“秦总来找人的?”
都不是第一次见,秦栎然是做什么的他也是知道的。
秦栎然点了点头,自在这里看到安晋的第一眼时就有些疑惑,于是又问道:“安董也来探望病人?”
安晋没有回答,他心里着实十分烦躁,看着自称来探病的秦栎然和他身后那个脸生的小姑娘,好像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如今的毕禾的生活是他多么触及不到的陌生地带。
他仍然没有让人放行的意思,不容置疑道:“这层的病人都在休息,秦总改天来吧。”
毕禾是后知后觉地被疼醒的。
他这场车祸出得说严重也算不上严重,打了石膏的伤腿没什么知觉,倒是身上零散的小伤口在睡梦中逐渐清晰地疼起来,像密密麻麻的细针在扎一般。
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疼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偏了偏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
毕禾:“……”
他开始分辨不出脑海里和薛峤说话的那些画面是梦还是现实了。
打着点滴的那只手麻麻地酸,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支撑着想坐起身,一低头便见针管里的血在倒流。
毕禾倒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门外隐隐地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突然眨了眨眼,转过头去看床头柜。
上面放着一台已经黑屏的平板电脑。
毕禾呼出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阵门把转动的声音传了进来,那声音其实很轻,听得出来开门人的小心翼翼。
毕禾连忙闭上眼。
又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有人靠近了病床边,毕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真的还在睡着,突然感到有人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打着点滴的手背,随后就是熟悉的声音。
“醒了吗?”薛峤问。
毕禾慢腾腾地睁开眼。
薛峤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无奈道:“睡觉也不老实,血都倒流了。”
毕禾一张口便觉得嗓子涩得难受,声音也有些暗哑:“你去哪儿了?”
“球妹和栎然来了,正好你在睡觉,我让他们先回去了。”薛峤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将病床头升起来一些,端起床头柜已经温热的水杯,俯身靠近毕禾。
毕禾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
听到呼叫铃的护士很快就过来帮毕禾取了针头,又仔细吩咐了一番。毕禾在医护人员面前是很听话的,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护士姐姐,说什么就乖乖点头,惹得年轻的姑娘母性大发,慰问了许久才笑眯眯地出去了。
室内霎时便又安静了。
薛峤在凳子里坐下,看向毕禾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的光。毕禾睡过一觉醒来,再看着薛峤仍然觉得在梦里,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下意识皱着一张脸对薛峤道:“好痛啊。”
薛峤立刻问:“哪里痛?怎么没和护士说?”
“脸。”毕禾想也没想道,“因为我觉得亲亲就不痛了,又不想护士来啊。”
薛峤万万没想到毕禾现在脸皮如此之厚了,失笑地俯下身去。毕禾脸上的贴着纱布,他便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后低头看着对方。
毕禾的厚脸皮模式是时常失灵的,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薛峤英俊的脸,红着耳根道:“两下了,我要被你的迷妹打死吧。”
薛峤还很配合他认真地想了想,提议道:“那打死之前再多来几次?不然多亏。”
毕禾一把拉高被子盖住脸。
耳边传来薛峤低沉的笑声,毕禾在被子里躲了几秒,慢吞吞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问:“几点了?你今天不拍戏吗?”
“我请了一天假。”薛峤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晚上。”
毕禾有些内疚:“导演没骂人吗?”
“不会。”薛峤笑道,“耍大牌的动辄迟到就是大半天,我老老实实请假,没道理教训我。”
毕禾没说话,薛峤又道:“明天必须得回去了,我请了球妹来照顾你,拍完戏我就立刻过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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