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扶着他的手也僵了一瞬,但没有回话,把头压低,将从哥扶起坐好后就想走。
从哥压抑不已,抬高声调又喊了一句——“你、你是堂哥?!”
这一声显然音量太高了,在小小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那人不得已连忙转过身来,手指压在嘴唇上,紧张地做了个噤音的手势。
这下从哥彻底印证了猜想,可他刚想继续说话,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从哥的嘴巴。草帽底下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从哥。
从哥浑身僵硬,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那人确定从哥不会提高声调,才缓缓松开手。他凑到窗边瞥了一眼,最终再慢慢地凑回从哥身边。
“你没死?”从哥还是没法从惊诧中回过神。
那一刻从哥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或许这就是他临死前的征兆。毕竟堂兄将近五年没有和家里联络了,大家都以为他成了烈士。可现在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以苦山人的模样送来了一碗水和两块饼。
但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后握了握从哥的手。
真实的触感把从哥拉回了现实,而下一刻又让从哥意识到他还没有幸运地死去,反是仍然被关在这阴冷黑暗的牢房里。
“别说话,”那人压低声音,喃喃地道,“你别害我,我和你不认识。”
第10章 第 10 章
回忆进行到这里,从哥算是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脉络。
现在他可以确定那晚给他送救命水和饼的人真是堂哥了,若非亲堂哥,也不会把他坑得那么惨。
他是一个兵,堂哥却成了这里的人,堂哥表示不认识他,那只能证明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堂哥曾经是个兵。
放下堂哥到底如何在这里安居乐业不表,至少在阿大面前说情,以老乡的名义救他一命是板上钉钉了。只不过让从哥没想到的是,让这些人不杀他的代价居然那么偏门。
此刻他绝望地躺在床上,而阿大已经tuō_guāng了爬上床。
阿大的手臂很健壮,微弱的烛光似能让他皮肤黑得反光。他像宰杀动物之前顺毛一样,用手掌摸了一下从哥的头发,另一边手则撑在床褥上,仔细地看着从哥的面容。
从哥毛骨悚然,冷汗直冒,心脏绞痛,头脑一片空白。
他的双手双脚还被铁链拴着,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反抗,阿大甚至细心地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腿。
从哥什么都做不了,此刻只剩下他与他最后的倔强。
所以他倔强地把头拧向了一边,不与对方对视的同时,表露出赴死之前决然的表情。
床铺不远处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的蜡烛还没有吹灭。从哥觉得自己就是这根蜡烛,留下火红的英雄泪,照亮自己的同时——四周还他妈一片漆黑。
他盯着烛光看了一会,阿大继续细心地捋着他的头发。
他很想知道古时候那些烈士是如何咬舌自尽的,他琢磨了一下发现不得其法。就像不脱裤子就很难尿尿,不蹲下来就拉不出屎,自己掐着脖子没法窒息,所以他也使不上劲去咬断舌头。
他把目光转向了蜡烛后头的窗户。
这里的窗户似乎都是脏兮兮的,有玻璃,但还有一层纸。那些窗花粘了撕,次年再粘,后年再撕再粘,让玻璃变得模模糊糊,像家乡冬天时呼在玻璃上的雾气。
忽然间,他看到窗户外有人头动了一下。
他心口一窒,微微眯起眼睛。
他与窗外那人对视的一瞬间,悲喜交加,内心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感觉都涌了上来。
他看到了阿言。
阿言没死,脸上的伤和肿都在。他好像被人推着从门口走过,但还是忍不住扭头往屋里看。
从阿言那怜悯与崇敬交叠的眼神中,从哥猜到阿言也知道今晚要发生的事。
此刻的从哥还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遇到危险时英勇无畏地挡在了前面,牺牲自己的同时保了两人的命,事后还会抽着烟哑着嗓子,意味深长地对小小阿言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而不会有人知道,此刻的牺牲并非从哥的选择。
从哥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阿大停止了抚摸,大概是要拔刀了。他的两边手放在从哥脑袋的左右,发力撑住床褥并靠近的一刻似乎还能看到漂亮又凶猛的肌肉蠕动。
从哥再次试图动了动,然而阿大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的膝盖仍然压着从哥的大腿,从哥实在不能动惮。
从哥闭上了眼睛。
当然他不打算坐以待毙,虽然他的手还被铐住,但阿大没有摁住他。
他是可以反击的,他要以待宰的姿态放松对方的警惕,然后突然扬起手臂,朝着身上男人的脑袋狠狠地——
阿大眼疾手快,手还没落下,就被他机警地抓住了。
完了。
从哥咽了一口唾沫,没敢把眼睛睁开。
他的后背突然出了一层汗,他希望阿大能明白,有的动物时不时是会抽搐一下,那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肌肉反射性活动,是没联通大脑的,是他不留心的,是他——
“你不要想袭击我,”阿大说,说着手指紧了紧,捏得从哥手骨钝痛,“你听话,就能活。”
第11章 第 11 章
从哥觉得,人是要死撑的,撑着撑着,指不定死路就变活了。
这是经历了那天晚上后,从哥得到的人生道理。此刻他仍然坐在房间里,只不过房间的门打开了,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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