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也知道,沈家大小姐自幼便是我照顾大的,她自然舍不得我。住持将手中戒刀递了过去,嘱咐道:“当心刀口。”
萦笙点点头,小心地接了过来,她很快便割下了自己的一揪青丝,递向了我,“浣溪,这个给你,可不能弄丢了!”
我红着眼眶接了过来,住持连忙道:“沈施主,这可使不得!”
萦笙惑然看着住持,“为何使不得?”
住持解释道:“既然忘尘已入我佛门,就不该在红尘再有放不下之物……”
“师太想多了,我只是让浣溪在这里为我祈福,这发丝是给她祈福的。”萦笙解释了一句,她再看向我,眼底已有了泪花,“可不许偷懒,要对着我的青丝日夜在心里诵经,可听明白了?”
我怎会不明白?我紧紧握着那束头发,重重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萦笙舒眉轻笑,泪光盈盈,她倒吸了一口气,看着外间的天色,“师太,劳烦帮我给家里送个信,让他们来接我回去。”
“好。”住持信了萦笙的解释,她看向了我,“忘尘,走吧。”
我点点头,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准备跟着住持往后院走去。
萦笙却忽地就住了我的衣袖,她死死咬住下唇,眼泪却倏地滚了下来,滴在了脚下,“浣溪……保重……”
一句保重,我却觉得比山还重。
我点头,牵过了她的手来,在她掌心缓缓写道——见灯如心。
灯,同等。
我会等你,萦笙,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萦笙也点点头,终是强忍着心里的不舍,松开了我的衣袖,“浣溪……”她还想说什么,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该放手,只有现在放手了,他日才有重新牵手的机会。
我会心轻笑,给她温柔地擦了擦眼泪,最后抚了抚她的脸庞,终是放开了她的脸,转过了身去——却在这个时候,我的眼泪涌眶而出,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滚落我的颊边。
我终是跟着住持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了萦笙的视线之中。
大人在府中遍寻不见我跟萦笙,乍听净语庵送来消息,他便亲自来了,却不想一切都已经太迟。
住持以我已出家为由,拒绝了大人要见我的要求。
最后,大人只能忍下所有的怨,悻悻地带着萦笙回了沈府。听说,那日大人喝了个烂醉,一时没忍住,打了萦笙一耳光。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沈家处在风口浪尖的义小姐突然在在净语庵削发为尼的消息,很快就在临安城中传了开来,也很快被临安城中的谁谁谁家的稀奇事给替代了。
这年除夕,大人头一次没在家里过,他也是头一次去了青楼,喝了个酩酊大醉,被管家差人抬了回来。
整个沈府没有一个女主人看管,所有的家事都落在了萦笙肩上。我听说了很多关于萦笙的赞许,说她小小年纪就治家有方,许多富家子弟都争之为妻。每隔几日,便有媒人登门求亲,可都被大人给拦了下来。
沈家还离不得萦笙,萦烟还小,小公子元生醒来之后,整个人疯疯傻傻的,旁人都说小公子废了,沈家这唯一的男丁注定要疯傻一辈子了。
至于曹锋,夫人那件案子之后,他跟那些年一样,忽然就没了踪影。倒是有听从汴京来的香客提过,曹大人这几年在官场甚是如鱼得水,原刑部尚书莫大人已经快到颐养天年的日子了,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下一任刑部尚书八成会是曹锋。毕竟,莫大人自从三公子被人打死后,精神偶尔会很恍惚,已不能很好地胜任刑部尚书一职。即便是莫大人还有个长公子,可那孩儿总是醉心江湖,家里死了三弟也不曾回来看看,莫大人早已对这个儿子死了心。
这年开春,我在净语庵后山的荒地中种了些萝卜、白菜、南瓜,我想,到了收成的时候,我就能赚到我跟萦笙的第一笔盘缠。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抿唇轻笑,看着地里那嫩绿色的小苗儿,我知道那些都是我跟萦笙的希望,我要加倍爱护这些小苗儿。
于是,这片荒地变成了我在净语庵中待的最久的地方。谁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在地里哑然失笑,她们都只当我痴迷农活,可我知道,我只要站在这里,心口处贴着萦笙的青丝,我就能感觉到萦笙在我身旁。
人,只要有了期望,便会有憧憬,有了憧憬,日子便会变得有趣起来。
这一年的初春,我以为这会是我第一次缺席萦笙的生辰,可是萦笙从来都不给我缺席的机会。
夜深人静,住持跟其他同门师姐妹都去休息了,我自是睡不着的。
再过一个时辰,萦笙的生辰就过去了。
我双手合十,立在净语庵的庭院之中,看着那道紧闭的庵门,默默祈愿——愿我的萦笙,岁岁长安。
不知是不是佛祖听到了我的祈愿?我瞧见庵门外,似是多了一道微光。
不多时,便有一盏孔明灯从庵外缓缓升了起来——灯上画了一个粉衣女子,笑盈盈地看着里面,那眉眼我自是识得的,不是萦笙还有谁?
没想到这几个月来,萦笙的画功竟长了那么多。
我暗自欣慰,仰头看着那盏孔明灯,不禁含泪轻笑。
“咚咚咚!”
庵门不知被谁敲了三下。
我连忙跑了过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了庵门。
“浣溪。”萦笙笑盈盈地站在马车边,手里拿着一根长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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