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的心凉了半截,“还是不认得我啊。”
他低头剥菱角,手指头包了一块地方,不好用力,没办法了,只能龇着牙咬。
高老太去院里蹲着。
高燃说,“奶奶,你那样蹲着累,腿会麻的。”
高老太不应声。
高燃的菱角刚咬开就听见了一串水声,他看看地上的水,连忙扭头冲堂屋喊,“妈,你快出来啊——”
高老太尿了一地。
刘秀给老太太换掉湿裤子,叫她下次在痰盂里解决大小便,别到处来,不好清理。
老太太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张口就骂,说刘秀嫌她,还说刘秀在她儿子面前说她的坏话,不是好东西。
刘秀端走老太太洗屁股的盆,重重往水池里一放,发出很大的声响,暴露着她内心的崩溃情绪。
高燃手足无措的看着妈妈。
刘秀顺着视线去看她的儿子。
母子俩相对无言。
生活,生活,就是生在人世,竭力活着。
想舒心?没门儿。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比惨,比幸福,比的再激烈,到头来,日子还不是各过各的,苦中作乐呗,还能怎么着?
高燃今儿不是一般的倒霉。
先是被封北当坏蛋掐了喉管留下俩个大指印,然后被刀削掉了一块肉,刚才咬菱角的时候把嘴角给搞破了。
他舔舔嘴角的血丝,有些心不在焉。
爸给小叔打过电话了,从当时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事儿没谈妥。
按理说,爸只是让小叔出该出的份子钱,也没不讲理的说你家有钱就得你全出,算是很合理的做法了。
可小叔说自家的财政大权在小婶手里攥着,他身上没几个钱,也不知道真假。
高燃走神了,手被菱角尖尖的地方给戳了一下,他把手指塞嘴里吸掉冒出来的血珠子,惆怅的叹口气。
奶奶一直在家里住着,看病买药花的钱投进去都不带一星半点儿响声的,像个无底洞,那只是其一,其二是付出了大量的时间跟精力。
高燃垂眼看脚边的一只蚂蚁,看它吭吭哧哧的背着一粒米翻山越岭,活的相当艰辛。
人也是。
妈妈只比小婶大一岁,站一块儿却苍老很多。
高燃不太懂小叔家的情况,不过他觉得人生在世,还是问心无愧得好。
谁都有老的时候,老比死更可怕,逃避不了。
刘秀拿了个菱角剥开给儿子,“小燃啊,妈将来老咯,跟你奶奶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刚吃完饭嘴上还有油呢,就说自己没吃,不认人,说一些胡话,还会大小便shī_jìn,你会不会嫌弃?”
高燃吃着菱角,声音模糊,“妈,你别往那处想,我是你儿子,你是我妈,我要是嫌你,会天打雷劈,那种事儿我干不来。”
刘秀讽刺的笑着说,“不一定,你要是跟你小叔一样做个孙子,什么事都听你媳妇的,别说嫌你妈了,就是打你妈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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