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北竞王也要过来?”
“啊,”千雪挠了挠头,“他过会儿就来。”
罗碧觉得千雪今天有点怪。
他一介武人,说不出来具体怪在何处,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大对。
自己等了好半天,才见千雪打冬猎行宫里出来。俩人就近便在街边踅摸了个灯笼挂得最热闹、人客最红火、布置最庸俗的酒肆里头一坐。
这行宫建处,地方荒僻,认得王室中人的百姓自然近乎于无,加上年夜出来吃喝的不是一家人,便是还没家事的汉子,各自吵吵嚷嚷,也没空偷壁角,听闲话。由此,两人择了间二楼窗边四座独屋,远可望天边月、近可看街上人,倒是落得自在。千雪也和往日一般,酒方上便坐在凳上翘着脚神侃起来: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明白这个心机温仔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千雪一口酒下肚,“本来说好了在上天允山之前,我替他把那个东瀛的军师给做掉,谁知我刚一下手,他正好赶来,我以为他要亲自动手,你猜怎么着——”
罗碧将面罩挪开,兑上酒没说话。
“诶藏仔你就不能说句‘后来怎么着了’吗?”
罗碧采纳意见,道:“后来怎么着了?”
“后来他倒是亲自动手了,我靠!敢情他临场变卦,打得居然是我!”罗碧感受不到他一丝愤慨的意思,只觉得他足之蹈之还挺开心,估计这人哪天真生起气来,旁人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只是……那人明明说得欢畅,此刻却突然沉默下来,不知望天想着什么,罗碧便随口探问一句:“你生气了?”
“哪能啊,能让我生气的事也就只有酒不好喝——”千雪继续感概,“不说那个,现在想起来那场面,我觉得就像是……啧,一师父验收俩徒弟飘渺剑法的修习成果,也真是奇了怪了,温仔居然把飘渺剑法也教给他了。不过那东瀛人使得还真不赖……”
罗碧颔首道:“老温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估计那个军师还有用处,你自己养好伤,就先别替他烦恼了。只是天允山开碑在即,你——”
“伤是小意思——明后天还能应付……我要是替他烦恼,十个脑子都要想破了!”说罢直接抢过罗碧刚斟好的一杯,把自己的空碗推过去,“不说我了,倒是你,听王兄说你也要去角逐天下第一掌?”
罗碧点点头。
“那巫教外的军帐那边——”
罗碧直接把空碗推到了一边,直接拍开一个酒坛:“都安置得差不多了,有赫蒙少使暂时驻守。”
千雪突然又愣了半天,才恶劣道:“哎呀,你和奴家来这花天酒地,留人家赫蒙少使一个人独守——”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窸窣一响,门吱呀而开,罗碧连忙撂下酒坛,戴上面罩,却听来者声音娇媚入骨,接着千雪说道:
“是呀,夫君——你来这里花天酒地,竟也不提前告知奴家一声,要不是路过这里听见千雪吾弟的声音,恐怕奴家也要和赫蒙少使一样,独守寒窑啦。”
“嘿,姐仔别介意,你是真奴家,我是真赝品啊。”听到这个声音,千雪也不由地心头一紧,试探地看向对面的罗碧——然而根本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脸色。
来者正是自己这兄弟的发妻姚明月,其实结没结发千雪不大清楚,但他们的关系确实挺……间不容发。
“原来你不仅嘴贱,而且还蔓延到了手上!”话音落,罗碧已经变了个人似的,腾地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没有人教过你,进本座的门前要敲门?”
“你这么激动弄得奴家真怕啊。”门已经全然推开,现出一个妖艳美丽的紫衣身影,她语言虽是轻佻,眉眼间却有戾气,“可我就是喜欢你这么口是心非——正巧还留下两个座位,想必正是给我们预备的吧?”
“对,正是我为你准备的!”罗碧话音刚落,抄起其中一个木椅,单手就抛到了门外。
姚明月牵住椅背,稳稳接下,她身形一动,千雪往后看去,却见自己嫂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很怪异的女人,露出来的半边脸娇俏妩媚,然而发帘半掩的另外一面,却若隐若现——
尽是血痂疮痍。
千雪这一眼睛猛地看下去,喉中一阵不适,却仍是勉力将酒咽了进去。
罗碧显然也已发现了那个人:“中谷大娘,你……怎么和她在一块?”
酒肆中的人客都被这一番吵闹给吸引了来,那姚明月也不避讳人多,大有越闹越凶的架势,替身后那女人答道:“还不是夫君你把人家从军营那边领回来,却又顾着和兄弟吃喝,把人家妹子忘到了行宫。”
众人一听,都啧啧不平,只道这男人一身魁梧伟岸,却是个花天酒地的fēng_liú坯子。
千雪只觉得一阵头疼,听着兄嫂二人越吵越凶,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话题竟从男人转到女人上面。
“唉,这美人身后映衬个丑物啊。”
“我觉得不丑啊,你看没毁的那半面还挺美。”
“我看你是和那个男人一样色迷心窍了吧,这样的女人谁敢要啊,半夜醒来一睁开眼耶,都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在做噩梦!”
“也是,都成这样了,给我做小我都不要!”
只见那中谷大娘面色晦暗,阴晴不定,然而头却越来越低,想让那头发将自己的容貌再多遮掩几分,眼中却已然露出凶光。
“是啊,真不知道谁敢和这样的女人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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