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心不在焉,但仍旧耐着性子走完了流程,此刻只想赶快和痕千古汇合,好马不停蹄回去问上十万个如何如何。
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此刻,痕千古正陷入苦战。
嗜血因子全开的疏楼龙宿立在晦阴绝域古堡大殿摇晃不定的支形吊灯下,三十九枝巨大的白色蜡烛吐出明亮而陆离的光,向各个角度打出血族帝王犹如深渊一般的长长的影子。紫龙影被他举重若轻地挽在身后,正蜿蜒地滴下鲜血。
这些泛起铁锈般腥甜气味的液体原本的主人正试图平复硬接了对手一记浩大招术之后的喘息。绣着四爪龙纹的淡色衣衫上有几处已被血色染红,尤其是右膝上的那一剑,约莫已伤筋骨,正不受控制地微微打着颤。
即便如此,战意不减。这个眉宇幽深的刀者神情始终淡渺得如清晨消散在朝阳里的露水,掌下却是锲而不舍地再度催出一道丰沛的内力,造型奇特的神锐随即高速疾旋,发出尖锐的嘶鸣。一种诡异的频率带着整片土地和上面的建筑跟着一起摇晃起来。滴答滴答……明明是无风无雨的天气,四处却响起了不祥的水声,声声落在孱弱的人的心头,全是恐怖。重心一落,旋即深色的身影拔地而起、跃上半空,看不清的剑路盘绕在轻盈翻腾的身法当中,散射出银缕一般的千万雨线,穿林打叶而去。
“主人……”负伤卧在一旁的侍女强撑着直起身、焦急地喊道。
而龙宿的眼底只剩了嗤笑,这细雨吹面的阵势落在翻江倒海、古今无极的龙神眼里,实在不值一提。他稳稳地踏出一步、又一步,手起剑落,卷起阵阵神风狂飙,短兵相接,压到性地转瞬就已瓦解了滔滔涌来的剑网。
刀者手中的变化似也走到了终点,被逼得步步后退。
然而就在龙宿一个腾跃上前的须臾间隙里,他沉沉吸气,放空了右路、回剑一收,趁着对方攻过来时无比接近的那个刹那,手腕极速一拧,刀锋瞬时绽开数道弧形的剑气,杀锋赫赫,一下包围了紫衣的人影。
龙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口吻叹息:“自不量力。”
紫龙影飘飘来舞,发出阵阵咏叹般的长调,从此前佯攻的剑锋中化开一圈紫色的光柱,不偏不倚挡去了对手回马杀来的最后一点黔驴之技。
惯于居高临下、慵眼视人的一双紫眸罕见地睁大,眼看着自己冒险大开空门的右路被千年的王者蓄满内劲的一掌打中。再要凝聚内力抵挡也慢了半拍。他只觉得一种茫然的空与冷在胸□□开。有那么一会儿耳中听不到任何声响,眼前破碎的景物在快速远离,接着背后涌来一股磐石般坚硬的痛感,没有任何缓冲地顺着他的脊柱麻痹了全身,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已经粉身碎骨,飘飘荡荡在了空中,毫无份量地下坠。
几乎快要丢了神志。
好在他顺着墙面滑落的末段,膝上的伤在右腿无意识曲起的时候又引发了一种泛着酸楚的刺痛,唤回了一部分清醒的意识。他用力拄着神锐,在像千叠白浪一样不断翻腾的模糊里,混着涌出的血水义正辞严地说道:“为替苍生破除暗夜之灾,晦阴绝域我们势在必得。今日是在下技不如人,但龙首当真能以一人之力抗衡整个正道的力量吗?”
言毕,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化作一道散碎的光团消散在仍在沸腾的杀气中。
澹台无竹老远就嗅到一股血腥气味,心神一震,脚下使力,迅捷地扑了上去,接住一个从古堡中蹿下的黑影。
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分开片刻,痕千古会用这种伤痕累累的方式与自己重逢。忙拖着人转向,狂奔一阵,一直到自认为安全了,才找了处隐秘的所在将人放下。二话不说,掌心贴在人肩头,竟是不计耗损地渡入一道真力,总算护住那一身经脉,不至毁了根本。
“千宫……”澹台无竹满头是汗,小心翼翼地扶着人,紧紧地盯着那双眼。
痕千古的呼吸慢慢恢复,又被人轻轻摇晃了几下,渐渐苏醒,往日猫一般摄人的双眼此刻黯淡了不少,却还是灼灼地闪着星点的光,决计是不肯在同僚跟前示弱了。“没事……死不了……”
他复又闭了眼,独自调息了许久。
澹台无竹倒是真的担忧了,默默地陪在对面,手心湿凉黏腻一片,抓着扇柄太过用力而暴起了青筋。一直等到痕千古气色好些,才抖着声音问道:“宗师是让你去挑拨疏楼龙宿和正道的关系,可你也不应该傻到自己出手啊?这种事情随便交给你手下闇亭的人去做就行了啊!”
谁知痕千古根本不领情,闭着眼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嘲笑来:“竹宫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呐。对上疏楼龙宿,要说什么话、要挑拨到什么程度,最关键的——能不能伤到穆仙凤,环节如此之多,机会却只有一次,怎么可能放心交给下面的人?就是竹宫你,也是靠不住。”
澹台无竹居然没有动气,从那眉宇深锁、满面愁容来看,还真的是急了:“不管怎么说,千宫身份贵重,更何况是从宗师继位之前就一直追随的元老,这一点在烟都无人能及,执行这种任务也太过危险,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大宗师到底是怎么想的!”
痕千古有些愣神。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扫视了几圈那张熟悉的脸,最后没绷住,捂着伤口笑了起来,那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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