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治疗重度抑郁症的药物。”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说了,“其中有些副作用很大,对身体和精神都会造成很大的伤害,比如消化道出血,厌食,作息紊乱,甚至加剧自杀倾向。但是不知道他吃这些药多久了,所以不好下定论。”
空气在需要一个回应时的流动会显得格外缓慢,他们都分不清彼此有多久没说话,顾舟澈只是茫然地盯着李幸手中那个袋子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开口说什么。
他接过那堆小药瓶,或许是心理暗示太过强烈,每一个都好像长着一副他认识的模样,猛然涌上的悔恨冲地他一阵头晕。李幸适时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重重拍了两把他的后背:“咱们先等付墨醒了,别想了。一切等他醒了再说,行不行?”
顾舟澈点点头,他强撑着跟李幸在长椅上坐下,手无力地垂下去。走廊里陆陆续续有许多人经过,这场景忽然好像时光倒流,将他带回初一那年陌生城市的冬天。就在这样陆续不断的行走中,他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老魏没一会也来了。病房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护士,交代他们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了,血袋撤掉了,换上了药液,晚上得有人陪着。付墨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安静得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他的呼吸很平稳,医生说他精神过于疲劳紧张,现在是深眠状态,打了安定之后睡二十几个小时都有可能,不用太过担心。
顾舟澈深吸几口气,打起精神说:“魏叔,李幸大哥,你们回去吧,晚上我在这守着。今天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
“你好好看着他,有事就说。”老魏说,“别不好意思开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幸没说什么,拍拍他的头:“明天我再来。”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
付墨的病历本放在床头,顾舟澈就着不那么明亮的灯光看到深夜。付墨挂的药液夜里要换两次,除此之外还需要协助口服抗酸剂,顾舟澈把药融化在水里用汤勺给他一点点喂下去。凌晨四点多换完第二次药,付墨忽然开始发起了低烧,顾舟澈又连忙把护士叫回来,重新换药,用湿毛巾反复擦他的胸口和手心散热。六点多时医生来查房,烧才终于退下去,医生给他做了些检查,又跟顾舟澈交代了今天要用什么药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之类的,顾舟澈认真都记了下来。
他看着天差不多亮了,拜托一个护士来帮忙照看会,自己拿着收据去缴费。缴费窗口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队,还有个上年纪的阿姨跟窗口的工作人员吵了起来,后面的人被耽误了二十多分钟。一个摇着轮椅的中年人过来了,顾舟澈看了他几眼,把他推到前面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
医患纠纷还没有解决,顾舟澈拿出手机给罗勋发短信,跟他交代了前因后果,拜托他帮忙送些换洗衣物过来。有个手臂上绑着绷带的小姑娘在大厅里一边哭叫一边乱跑,家长在后面拎着包急匆匆地追喊哄劝着,全世界都好像闹哄哄的。顾舟澈打开浏览器,手指在键盘上滞了很久,动手搜索了几种药物的名字。
生涩且不常见的药物名称后面,因为是非处方药,所以只简略注明了功效及作用,同时着重强调了后缀一长串触目惊心的副作用。他站在队伍尾端,慢慢的,拨云见月般的,了解了所有记下来的名称背后的详情,以及需要这些药的人群。
这个世界平静地向他走来,所有深不见底的痛苦都化作文字,没有防备地铺开在他眼前。
天已经大亮,走到门口近一点的地方,外面的嘈杂气息便开始侵入。顾舟澈走了几步,忽然就走不动了,他的眼前一阵模糊,脚下也像是踩到软绵绵的云彩一样,找不到借力点。他用手在眼前抹了一下,一把温热,继而再次笼罩视线,兜不住的泪水啪嗒啪嗒直接从眼眶中掉出去,掉到眼前的地面上。周围有很人经过,谈话,他好像全然意识不到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走出去了多远,不知道自己坐在了哪里,手机跟收据单胡乱放在了哪儿,他全身一点力气都没了,脸埋在手里,汹涌的泪水湿透指缝,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人来人往的马路边,连夜的疲倦和压力像是一座山压向肩膀,可所有这些也不及心底满溢的悔恨及难过万分之一。顾舟澈被难以纾解的痛苦所包围,路人的目光、猜测,都被隔绝在了那个世界之外。那个付墨独自忍受挣扎了不知多久、他早该察觉的世界,顾舟澈想都没想便把自己抛了进去,他只是窥见一角,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独。
已经消逝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份孤独无人知晓。想到这一点,绝望就好像眼泪无止境一般,将他窒息淹没。
第24章 二十四
他早该想到。混沌的脑子里反反复复,这个念头被掀起又落下,顾舟澈像是魔怔一般重复地自我强调,早该想到。
不管是他的家庭背景、性格经历,他们当年在一起时对方的某些反常举动,分开后让人心惊的高中生活,甚至重逢后许多次,许多次他在他面前露出破绽与异常,如果他能再细心一点,他早该想到去暗中探究、关心、甚至追问,他早该去做这一切。
顾舟澈不知道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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