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歌声悠然消逝,丹墀上的祭祀之舞随之而收,祭祀仪式落幕。淳于风携太后转到兴乐宫后殿换了身日常服饰出来后,设于正殿的酒筳宴席才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后,气氛开始热闹起来,便一一向皇帝,皇太后进酒,贺新词。
轮至紫洲时,他持杯长身而起,忽然眼前一阵恍惚,幸得身侧的苏莫及时相扶才勉强站稳,但杯中酒却因此溅了出来。
“这才几杯酒,六殿下便醉了?”
太后本就不喜欢紫洲,仪妃的一番弦外之音,使得太后更加多心,一副怫然不悦的样子道:“若不愿与我这老人家喝酒,那便不要勉强了。”
听得此话,紫洲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恍然之间想起曾经那么一段稍纵即逝的回忆。
灯如红豆,一缕暗香,若有若无,案塌之畔,淳于风正在细细地拓摹铜器上的图案,蓦然抬头问他:“怎么你那些讨人喜欢的本事偏偏用不到其他人身上呢?”他正拈香投入炉内,见问乃答:“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再怎么讨好,也只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淳于风当时听了淡笑不语。
回过神后,杯中的酒已被重新斟满,紫洲持杯向太后恭敬道:“孙儿有些不胜酒力,并非不愿,若因此惹得太后不高兴,孙儿在这里自罚三杯。”言罢,遂连饮三杯。
接下来的静默如石头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上,纷纷推杯放箸,似乎都在瞧着局面到底如何发展下去,但见太后板着脸道:“禁足了一个月,怎么还是一点没长进!”
淳于风听后心里自是一番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母后,您的孙儿都自罚三杯向您赔不是了,您是不是应该回一个?”
太后承认皇帝对六皇子的疼爱却是多于其他孩子,平时说不得碰不得也就罢了,有时甚至过于敏感,她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在肮脏的牢笼中生出的孩子都带着毒,天生弑兄克母,行为更是乖僻,对自己的父皇那态度都是阴晴不定的,偏偏皇帝如此纵容。尽管她再不满,但终究不能驳了皇帝的面子,便应付式的还了一杯。
重新坐定的紫洲愈觉头昏脑涨,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幻觉,捏着太阳穴盯着酒杯中的椒柏酒难道真的醉了?
正疑惑间,耳边响起苏莫的声音,“殿下不舒服吗?”
紫洲微一沉吟,抬头吩咐他:“你去告诉父皇一声,说我有些不胜酒力,先行退下了。”
苏莫先去回禀,紫洲则一个人支撑着软绵绵身体缓步出了兴乐宫。乍一出殿门,寒风刺骨,吹的他一身汗毛直竖,霎时觉得清醒了一点。
行至兴乐宫右方的长廊之上时,“殿下!”苏莫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为他披上狐裘大氅,“陛下已经叫人请了太医在青鸾宫候着呢。”
紫洲嗯了一声,便由着苏莫扶着自己,拾阶而上。
“噗”的一声,朵朵烟花冲上天际绽放于深沉的夜空之中,一时间将整座兴乐宫照的红彤彤。正在此时远方一黑影踏着屋顶疾速而过,亦如幻觉,紧接着苏莫大呼一声“刺客!”
闻声紫洲侧首望去却是一片重影,难以分辨。
“殿下在此等候,奴才这就去喊人!”说毕,苏莫的神色不着痕迹的迟疑了一下,又瞬即掉头去寻内宫禁卫。
眼前的事物不停的在转,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阵阵朔风袭来吹向黄金间以玉石做的壁带,随着响起清脆的玲珑声。紫洲闭上眼,晃了晃头,复又睁眸所闻所见依旧如是。
他喊了几声苏莫,无人回应,扶着栏杆走出几步,却恍惚看到一头戴面具的黑影手执长剑朝自己的方向飞来,紫洲大惊迅速自广袖中摸出几支暗器,腕骨折回,直朝那人胸口掷去。
不远处的黑影应声而倒,只听他口中的一句“六弟!”好似焦雷一般,震的紫洲顿时清醒,愣了半晌,才下了台阶走上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正是淳于孤睿。
“二皇兄!”紫洲揽起淳于孤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我听到……有人喊刺客……”话未了淳于孤睿便被疼晕过去。
而此时的苏莫正好带着数十名内宫禁卫返回,手中的火把照的周围灯火通明,见此情形俱是吃了一惊。
“殿下!这,这……”苏莫骇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忽然瞥见对面的人影连忙退到一旁,垂首跪地。
“睿儿……”仪妃不顾仪容的冲上来一把推开紫洲将淳于孤睿抱在怀中梨花带雨的哭了一顿,然后抬头问:“谁来告诉本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众人沉默,仪妃抬手指着苏莫,喝命:“你说!”
苏莫来不及多想,唯有答道:“奴才方才看到一黑影以为是刺客,便去找侍卫。”声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不似平日里的沉着。
“刺客呢?”仪妃接着问。
“没有找到,或许是奴才看错了!”
仪妃听了苏莫的答话,转眼看向六皇子,他此刻的目光已经呆怔,豁然明白了什么,情绪越来越激动,指着他:“是你!是你!对不对?”
面对仪妃的指责,紫洲抬眼扫视了一圈,也许在这猛然的刺激之下他的脑袋居然没有方才那么昏沉,幻觉也散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被暗中下了药,又望向扎在淳于孤睿胸口处的飞镖,人证物证俱在他百口莫辩。
不知何时淳于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半晌才道:“朕想听你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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