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人会复活吗?不能。
那我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荒芜的雪原,算什么呢?一个理智的尸鬼。
不,我依然是人类,我依然有yù_wàng,有思想,有活下去的盼头。
血腐病开始折磨我,想要将我的灵魂活活冻死。但是我还清醒着,我回忆许普诺斯,他残余的印象不再是性欲和憎恨。我想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规定身份的,不仅仅是依靠他们的处境,更重要的在于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决定我们身份的,是我们自己。
我会感谢神明把他带给我,尽管我不相信所谓的神。但是,如果不是这魔鬼,我想我一生都只会但一个强盗,而非真正的“人”。我想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自己从迷茫的梦中惊醒了吧。
许普诺斯不再只是我的伤痕,现在他也是我反省和自知的灵光。
活着是孤独的。血腐病能保证我的身体不死亡,但是生理感觉还在。
饥饿,痛苦,寒冷,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最糟糕的是我不得不忍受寂寞。
孤独,难以排解。就会开始怀疑一切。
不说话,不社交,没有同类,度日如年。
我没有计算时间,也没想过我在这冰原上过了多久。
我抓了一只活着的冰原兔,试图和它说说话。自然,它逃走了。
我依然是孤独的,许普诺斯将我遗弃在这个孤独的地方,作为我渴望活着的惩罚。
没有同类,人类失去被定义的价值的。区别与它们的点只在于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样看来,其实人与兽是一样的。要克服这点认知,保证自己的思想不被“虚无的价值丧失感”侵蚀,我只能强迫自己痛苦。
当我看到别的东西,野兔,冰狼,甚至是荒原的魔物,我只能强迫自己去牢记我是一个人类。
我知道,我是有别于他们的,无论是野兽,魔物,还是人类。
但我必须自我催眠,否则我就会和大多数尸鬼一样,失去信念,自我沦丧。
如果我的意志失守,下一步,血腐病的病毒就会彻底灭亡我的灵魂。
所以我不能放弃信念,我得相信,我是一个人类,和雪原之外的人类一样。
我还记得许普诺斯说过,永冬城已经被血腐病毁灭了。我只能去南方。我沿着北极星的反面走,我得走出雪原。
我忘了自己浪游了多少天,血腐病已经晚期了,我的头发,我的胡子,没有再变长,我的身体停止了生长,仿佛一具冰尸。
但我的的确确是一个人类。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人类,骑着马的人类!
我发现我认识那人:独眼的史东,我曾经的副手。
他的胡子长了,脸沧桑了,憔悴了。我本以为他死在了要塞。我想给这兄弟一个问候,但我发现,我已经忘记怎么说话。
我需要让他知道我不是敌人,但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我能做到的就是找到与“无害”相关的东西,否则,他一定会杀了我。
我得找什么,做什么,手势?表示“安全”的手势是什么来着?物件?温柔的东西,要野兔的皮毛,还是水?动作?扔下武器吗?
他没有攻击,他走过来,缓缓伸出手,又犹豫了一下,他的手在颤抖,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抱紧我冰冷的身体,然后说:
“太好了,你真的还活着。”
也许,我并不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我的无害。
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
“老大……我一直在找你,我自己……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找到你了。”他的眼泪流到我的肩口,那竟然是温暖的。
比起野兔的血,眼泪温暖太多了。我一直坚信史东是冰冷的,而现在我比他冰冷太多。
很多东西,我得失去才会发现,我过去竟然拥有过。
第13章 —你就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世间应有什么东西,比生死更加重要的吧。
我能感受那它的存在,甚至能够触摸它,它如丝绒柔软,温暖,有一点儿类似燃着薰衣草的烛火。
但是,我始终无法真正地将它探究透彻。
真理,必然是模糊,不透彻的;否则,人人都能窥探它的神容。
而我,一个濒死的乞生者,是为了什么,对这感觉如此执着。
我终究不是渊博的学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渺小的,无法言语之人。
但我试图去剖析所谓的情感,以及被人们称之为“灵魂”的东西。
我想,我这灵魂,大致只剩下孤寂的生欲了。
史东说:“你该去外面看看,这片地域已经被诅咒了。”
诅咒?祭司惯用的欺人之道罢了。只是,血腐病的确毁了这里。还有它的主人,许普诺斯,我的梦魇。
如果那时候我会说话,必定会向史东追问,为什么他活下来。
但是,立刻,我庆幸自己无法开口。否则我们很可能直面“背叛”的尴尬话题。
有些事情,不需要矫揉造作的言语。
也许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可能性。总之,史东活着。同时,当我直视他的眼睛,他会回避我的目光。除了愧疚,他的眼中还有一些我分析不出来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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