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将军名为燕怀深,曾任西北总督,麾下燕家军曾是兵强马壮,镇守一方,直到烽烟渐平,总理军权的西北总督一职先是裁撤,再分权为各州都尉,燕家军四散各方,曾经的西北总督燕怀深改任大将军一职,虽无实权,却有威望,他长住于京城,每日逗鸟养马,揍一揍不成器的儿子燕阳,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燕家和韩家素有来往,韩家兄弟碰见了燕大将军,自然是要问个安的。
谁知道话未出口,燕大将军就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韩璧的肩头叹道:“我听说你被京城卫带进了宫中,便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璧儿,你好好地做生意,怎么就惹上官司了,还闹到了圣上面前?”
燕大将军作为长辈,亦算得上是看着韩璧长大的,从前便爱念叨着“若是燕阳能有你一半听话,我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惹得燕阳十分地看不惯韩璧这位隔壁家的孩子,更是变本加厉地惹是生非,怎么惨遭收拾都不长记性。
思绪转回如今,既然燕大将军有此一问,韩璧自然也不好不答,于是他笼统地应道:“燕伯伯不必担心,陛下只是要命我上任京城卫监察使,协助京城卫调查先前左澜等人被杀一案。”
燕大将军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无事便好,我还想着要是陛下要罚你,我也好去帮帮腔,劝劝陛下别要动怒,如今看来,倒是没有必要了。”
韩瑗站在一旁嘿嘿笑道:“燕伯伯,您今日怕不只是来打听消息的吧。”
燕大将军轻咳一声,故作随意地问道:“我听说,燕阳今天又进了京城卫……”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想求求情,韩瑗摆摆手道:“燕阳这回没犯什么大事,不过是和别人打赌输了,当场要吃桌子,他不肯认账,便跟人打了起来,掌柜没了法子,才让人去找了京城卫。”
燕大将军顿觉没脸,唉声叹气道:“整日逞凶斗狠,简直丢人。”
韩瑗笑道:“待会儿我就带您去接人。”
韩璧见他俩聊个没完,只得低声告辞道:“我奉皇上手谕,得先去一趟天牢。”
“去吧,若有你燕伯伯帮得上忙的,便尽管来找。”燕大将军温和地笑了笑,眼角夹起几缕细纹,尽是春风和煦的痕迹。
午后,京城不知为何刮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树桠上新叶摇晃,阳光越过花间罅隙,艰难地落在青石板上,隔出了韩璧投在地上的影子,隐约之间,却是扭曲得不成人形。
他踏着轻慢的步子,走进了天牢之中,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气,罩得他脸上微微发僵,甬道极深且狭,沿途有着不少空置的牢房,无一例外透着死寂的气息。
带路的牢卫已是接了南江帝手谕,毕恭毕敬地走在前头,脑门上却流下豆子般大小的汗滴:“大人,您晚来了一步。”
韩璧眉头一锁,低声问道:“怎么?”
“您要见沈知秋,可是,他已经……”
闻言,韩璧加快了步子,径直往那天牢深处走去。
囚室之中,灯火闪烁不停,似是在应和那道不知何处而来的穿堂风,吹得连仅剩的一点活人气儿都没了影踪,韩璧步子极沉,衬得他这样一个容貌秩丽甚至带点轻浮的富家公子,都莫名地染上了股肃杀气。
昏暗而空荡的囚室之中,刑架之上,捆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身上划有鞭痕数处,道道皮开肉绽,即便抛开这些不提,他此刻已是垂头不语,任凭黑发覆面,四肢瘫软,不知是死是活。
韩璧喉间一颤,似是压住了涌动的情绪,轻声问道:“……知秋?”
牢卫见他神情阴沉,不禁当场后退了一步,瑟缩道:“沈知秋原本已经画押认罪,可是,当问到墨奕是否有参与此事的时候,他就当场咬舌,畏罪……畏罪自杀。”
“是谁对他用刑?”韩璧低声问着,眼圈却逐渐泛起微红,“谁敢逼他自杀?!”
牢卫神色霎时慌乱,嘴巴闭得死紧,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话。
“——是我。”
这把声音不高不低,在石壁之间回荡,似是夹着风霜苦寒。
韩璧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却又早有预料地唤了一声:“父亲。”
牢卫眼睛一亮,立刻向着位高权重的韩丞相行了一个大礼,他本就机灵,又不愿意当这父子俩争吵的炮灰,见此良机,连忙告退。
他退到囚室以外,却并未离开,而是耳朵贴着墙壁,屏着呼吸静听起来。
韩珣静默半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身为我韩家人,理应明白……”
“我不明白。”打断他的却是一声冷笑,韩璧声线发紧,话里行间像是硬挤出来一般的压抑,“他不过是离开我短短两日,转眼就死在我父亲手上,您教教我,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韩珣眼神微动,低声反问道:“我也要问问你,我的儿子为了救一个男人,竟要将我韩家全盘搭上,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我所作所为,与韩家无关。”
韩珣几不可闻地笑道:“你说无关就无关?你可知道陛下会作何想法?”
“陛下已是委任我为京城卫监察使……”
“幼稚!可笑!”韩珣怒目而视,向着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家中是烈火烹油,岌岌可危,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到处惹祸,甚至闹到陛下跟前……你大姐的死,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
沈知秋于铸剑谷中私下收徒,传授墨奕剑法,并他率领铸剑谷人在京城肆意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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